她没让雾崎凛跟着,但雾崎凛的确在跟着她。
自白青子在雨夜将他捡回去那天起,雾崎凛就像是她的影子,永远站在她回头一眼便能望见的地方。
可即便是这样的他,精神理智值依旧卡死在c档,这说明他的心理并不死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而是在酝酿谋划着什么。
现如今白青子需要重点操心的事只有两件,一是纪潇潇,而就是想办法把他精神理智拉回b。
才下午三四点,天幕就已经染上一层浓郁的阴翳,阴云不散,藏匿着隐约轰鸣的雷电,蓄势待发,就连街区的绿植也垂着叶片,显得有些萎靡。
或许会下雨。
得出这个结论,白青子杏眸半瞌,恹恹推开了咖啡馆的玻璃门,找了处僻静靠窗角落点了杯黑咖啡。
虽然天气不怎么样,但咖啡馆里亮着灯,稍微能给人带来些许的温暖,而留声机里不徐不疾的古典钢琴曲又催人昏昏欲睡,不由得放松。
她抿了口咖啡,舌面稀释了苦涩也让她昏沉意识短暂清醒,一本正经的抬眸望向了身侧站得笔挺的管家先生。
“阿凛,其实宅邸的佣人已经够多了,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管家。你明天去财务那里把今年的薪水领完,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小姐?”
“我记得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被人追杀失忆了,那么你应该还有亲人朋友之类的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找他们。”
“您……”
“还有之前那位纪小姐,身为绅士不可以对女孩子那么无礼,有机会去跟对方道个歉吧。”
说完一长串,白青子单手托腮,不再望他,而是敛眸扭头平静望向了窗外的街景。
“你不是我的附庸品,不必时时刻刻跟着我。”
她跟他的关系,已经太近了,脱离了委托任务该有的标准。再这样下去,对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任性归任性,雾崎凛是没有记忆的反派,因此当局者迷。可她这个手握剧本的人,却不得不考虑到各种因素而做出选择。
白青子有点讨厌沉溺于宠爱的自己,啊啊…就像是抢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感情一般,真恶心。她怎么敢心安理得的接受?
自我厌弃、自卑、低落。无数负面情绪在此刻涌向她,将她淹没。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漏算了雾崎凛是个活生生的存在的人,而不是那些可以供她随便打发敷衍的npc——
“小姐。”
他近乎失控般,双手撑着桌面。
清冽的凤目不复清明理智,而在瞳仁侧泛起一圈渗人的红,向来克制自持的苍白面容,偶尔也会在被抛弃时流露出这样偏执病态的表情。
“属下哪儿也不会去。”
“阿凛,你应该学会保持分寸。”
自初遇那天开始,白青子展露出来的形象总是任性的,乖张的,不靠谱的。有点呆有点作,脾气差又容易炸毛,但意外的善良。
雾崎凛从未见到这样的她。
冷静,理智,青色的眸沾着分分明明的冷淡。这恰好说明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异常正经。
但如果这些是她的真心话,那时她哭着不想丢下他,轻飘飘落下的那个吻,那一瞬间她眼里的惊痛,难道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吗?
或者是,在小姐眼底他只是个拿来戏弄的玩具,甚至是个残废的的玩具。
于是在她厌倦之后,便可以随意将他丢弃,赏赐给任何人。
可,哪怕他存在的意义对她而言只是无聊打发时间的玩具。为什么小姐不能只看着他,只爱着他,只信任着她,只单单在意他一个人。
除了他以外,她还想再对谁笑,对谁哭?
只要一想到或许以后她身边会出现他的替代品,那人也能光明正大的看着她,触碰她,甚至是不知羞耻的得到小姐的垂怜。
光是这样想着,雾崎凛便觉得空气稀薄,让他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的衣襟下,喉咙像是喘不过气般,接近窒息。
他闭眼,站直身。
再睁开眼时,那被纤长眼睫覆盖的瞳仁已经投落一片扇形阴翳,眸色发沉。
“您会后悔现在说的话。”
这句话的咬字,被他念得极重,仿佛带着掌控支配欲般的笃定。
毫无征兆的,陡然,她头顶的水晶吊灯被什么东西震声打碎,紧接着砰砰几声,店内其他可供照明的灯具也在顷刻间熄灭,光线瞬间黯淡。
一时间,店内只剩店员与客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有人撞开玻璃门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有人畏畏缩缩的躲到了桌子底下,在这朦胧的、晦暗的黄昏傍晚,白青子望向了玻璃窗上碎裂的洞。
是爆炸型冲击力伤害,来自枪械——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针对她的袭击了。
她的手腕被攥紧,牵引着她跑往后厨方向。
就像是无数次她曾经被雾崎凛救下一般,哪怕是与她产生争执,执事先生首先考虑的也是她的安全。
被动的跟着他,凝视着他的背影,眼前一切轮廓都在朦胧间溃散成光圈,扭曲着、叫嚣着。
可意识里,那道提示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如果我是你的话,为了活命,我现在会跟他摊牌。】
【?】
【三次跟任务目标一起外出,三次遇到袭击,这些难道都只是偶然的意外?】
【……】
【别忘了,他的精神理智一直卡在c且没有丝毫松动,根据数据而言,他没有任何理由对你产生感情,以至于不希望你死。甚至,你们之间仍存在着仇恨。】
【可是每次遇到危险时,阿凛都在我身边,他都在尽力保护我,他自己也…】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目的全部指向了将男主引回国不是吗?万一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男主,从而想带着你一起死呢?毕竟你是男主唯一的女儿。】
【人类不会存在这样复杂的感情。】
【可他是反派,毫无理智可言的病态反派。】
于是,这段对话戛然而止。
她的手开始变得冰冷,毕竟他牵着她的时候,那双钢铁机械制成的手本就没有任何温度,一切温暖都只是源于她的脑补。
白青子抬指抚额,就像是她这些天隐忍之下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瓦解,疲倦、濒临破碎。
“阿凛,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被格窗分割的走廊里,前面的青年应声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来。
他掌心握着的枪,枪口在黑邃里折射出幽冷的寒芒。
她站在黄昏残红的微光里,他站在余晖无法企及的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