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雾崎凛这种丧心病狂的变态,也有着无法拒绝的东西。
最开始,他无法拒绝雨夜里少女强行塞给他的那颗糖,无法拒绝她开出的条件。
再后来,他无法拒绝她傲娇任性向他索取的每一个拥抱。
而现在,哪怕是宁可掐死她也不愿意被她抛弃的自己,依旧像是一条被驯化后的狼犬,只要稍微沾染上她的气息,便如同被注射镇定剂。
抚平他的焦躁,治愈他的暴戾。
雾崎凛讨厌摇尾乞怜的日子,包括那个曾经的雾家,那些与他根本毫无亲情的所谓家人。
只要回忆起那些刻薄尖酸嘴脸,他就觉得反胃。
以至于其实当年雾家家破人亡,该死的死该散的散,在得知自己已经是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那日,雾崎凛甚至由衷的感到心情无比的轻松愉悦。
他是反社会人格的极端体,是极度理智却又毫无理智可言的潜在杀人犯。
曾经,雾崎凛也以为自己留在她身边不过是为了伺机报复,可当她每次都在命悬一线时选择信任他那一刻,雾崎凛彻底爱上了这种畸形的依赖感。
他可以制造千万场意外,无数次将她涉入危险之境。
而唯独只有在生死边缘,他私心贪婪挚爱着的小姐才会愿意多施舍他一份在意。
于是,他的灰白人间重新铺上了色彩。
于是,濒死的快感对他而言,变成了享受。
“小姐…”
他垂眸,眸光沉醉痴迷,冰冷手背轻轻触碰她脸颊,钢铁机械手指捧起她的脸。一点点抬起怀里的少女的头,逼她直视自己。
还是那不徐不疾的语调,听起来却总带着令人寒彻骨髓的病态。
扭曲的爱意,低沉如神明蛊惑低语的温柔呢喃,来自她忠诚的执事。
“您不是说过,只要是我在的地方对您而言便是安全的吗?那么,来殉情吧,我的小姐。”
“……”
橘色斜阳跌落入深巷,破碎成一地泛着粼粼的碎金光芒。
风止,万籁在此刻皆寂静。
白青子陡然睁大眼睛,怔怔目光惊诧撞入他墨色浓郁的眸底。
?!?!?!
任务目标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明明她已经努力精心饲养,按照早已经设定好的剧情去前进,为什么就如同重蹈覆辙。
他最终还是说出了这样令人难过的话?
“你…”
“雾先生!!”
巷口传来纪潇潇的唤声,恰时的打断了两人本就不该进行的危险对话,也让刚才那刻被他蛊住神魂的白青子骤然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想着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弱气,又不耐烦的轻哼一声,板着脸俯身上前伸手牢牢攥住了他的领带。
“白眼狼。”
她一直觉得这个动作侮辱性极强。
就像是身为主人的她永远握着那根狗绳,可以毫无顾忌的任意限制他的自由,禁锢他于自己方寸之间。
但同时,她也随时都能选择松手。
这样被娇纵的她羞辱了整整一年的执事先生,学会了低头,学会了迁就,也学会了在她松手时主动将这个束缚着他的系带再次递回她掌心。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雾崎凛依旧愿意弯腰,凑近她,任由她随意将自己处置。
巷口的纪潇潇呆呆看着这奇怪的场面,拳头握紧又松开,脸颊浮起不正常的红,胸前情绪激动起伏不定。
她只是觉得雾先生今天脸色很难看,所以才会因为担心他而追出来,可她好像每次有机会跟他说话时,那位矜贵的小姐永远都在他身边。
为什么雾先生只会在他家小姐面前才会露出表情呢?
为什么呢?
纪潇潇心底酸涩,就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般,这股突如其来的妒忌让她连带着看白青子也开始格外刺眼。
光风霁月的雾先生,怎么可以被她那样牵着?
那样优雅的雾先生,应该高高在上才对啊!
怒气腾腾,纪潇潇咬唇,瞪着泛红的眼看向了无辜的白青子,鼓起勇气质问:“有钱就了不起吗?你凭什么这么侮辱人啊!”
在纪潇潇心里,白青子俨然就是那种小说里的恶毒千金,又作又坏,只会用权势地位来压榨仆人,逼迫他们屈服。
雾先生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跟这位白小姐一定脱不了干系,她分明就是个灾星!只要雾先生能离开她,只要他能离开……
仿佛马上就能脑补到雾先生跟自己在一起之后对自己百般娇宠的日子,纪潇潇逐渐痴迷,愈发理直气壮——
她只觉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伸手指向了面无表情的白青子。
“你放开他!你这个……啊…”
纪潇潇一句狠话都还没放完,就被擦着她脖颈飞过去的匕首吓得往后趔趄,面容扭曲。
她低低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惊魂未定的摸着脖子上的血痕,伤口钝钝的疼。可令她在意的不是痛楚,而是将白青子牢牢护在身后的雾崎凛。
而雾崎凛扯紧手套,长眉皱起,睥睨着纪潇潇的目光更像是不悦的瞥向一只蝼蚁,或者是打量一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谈不上讨厌,却令他感到恶心。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同她讲话?”
她也敢,她竟敢?!
她竟然敢投来那样卑劣低贱的目光,她竟敢指着自家小姐?!
只要一想到这里,雾崎凛瞳仁边缘泛起红,不得不克制着骨子里的杀意让自己保持理智。
纪潇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站出来,得到的竟然是雾先生的警告,她明明拿的是勇敢善良剧本不是吗?白青子才是恶毒女配啊!
“雾…雾先生你清醒一点啊!她、她明明只是拿你当一条狗,你怎么能……”
是了,所有人都觉得雾崎凛只是一条任白青子戏弄的忠犬。
即便雾崎凛从未回应过那些讥笑,但就连身为主人的白青子也觉得,他应该是怨恨的。
但此刻,青年舒展了眉眼,弯弯盛满病态笑意的凤目蒙上一层雾瘴,愉悦的神情已经沉沦深陷于何等易碎的绝美梦境中。
雾崎凛终于亲口说出了真心话。
“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