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入肉声,鲜血哧溅声,骨骼破裂声,人命呜呼声……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稽陬死了,车牙死了,三个万骑长都死了,可胡骑依旧在抵抗!
血腥气充斥鼻孔,草原被染成了红色,夜幕逐渐拉开,黎明悄悄的来临,战场上,厮杀声在东天边儿一抹白皙泛起的时候逐渐稀疏下去,直至再无声音。
只有几百骑的胡兵策马逃奔西去。
“祝将军,要不要追一程?”是贺崎的声音。
“不了,不用……”祝彪摇头,声音中带着一股疲惫。“放些人回去才好。”震慑敌胆,扬汉军威名,贺崎绝对懂这些,就不说了。
分散开的将士举着一支支火把,点点星星。他们或在收拢战马,或在抬搬伤兵,更多的人则在一点点翻寻地上的尸体,不放过一个伤而不死的胡狗,也不错过一个伤而不死的袍泽!
可是,人数少了太多了,与战前相比,人数少了太多了……
“我错了,想错了啊呀!”闭目神伤,黯然之极。可祝彪挡不住受伤将士的痛苦叫声传入自己的耳朵。
本以为稽陬死了,胡骑就该崩溃了。没想到胡骑是铁了心的跟自己血拼,稽陬死后两个多时辰,近乎被斩尽杀绝了,才有一小撮打马西逃去。自己当初自诩得意的‘心理反差’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胡骑战斗意志简直可以用‘有死无回’来形容!
虽然他们确确实实是一支疲军,己军也确确实实以逸待劳占了天大的便宜,更有天狼阵属性增幅,两军在战力上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但蚁多咬死象,两万胡骑硬是拖下了战场一半的汉军做垫背。算上伤员,七千参战将士死伤愈七成。
这不是祝彪想象的最后一战,系统评价的大胜,级别顺利升到了82,贺崎等付出惨重代价的延东军将士,祝仝等一样付出惨重代价的祝彪新军将士,欢呼昂喜的大胜,于祝彪看来,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紧紧地压在他心头。
这是一场失败,他的心中,此一战自己是失败的!
天亮了。战场上汉军将士的遗体被一一抬列了出来,三千多人,铺摊了好大一片。祝彪正式扎营在了身后的水泽边上,在掩埋遗体的两日中一些重伤员陆续死去。
三千四百五十一个坟冢,那片草地都像是被人翻了面一样,草少土多了。驱马踏平坟头,祝彪希望这些将士的遗体不被胡人给报复了。
他现在连重伤员的携带都有麻烦,那么多遗体根本无力带回,即使是火化都办不到。因为水泽边的小树林就是砍光了再砍光,也不够三千多具尸体焚化之用。
缴获的部分弯刀、骑弓等集中捆绑在了缴获的战马上,停逗了三日祝彪才带军南下。树林中有埋下了二十三具尸体!
此一战中,汉军损失了将近四千人骑,两名军司马七位军候阵亡,但也阵斩胡虏右贤王部右大都尉稽陬以下两万骑,稽陬部全军只余不足千骑逃窜而出。收割银环胡将以上首级37颗,连着稽陬的首级加一块,都割下了腌制起来。
从大草原南下,直接到楼烦城,沿途上一千里还多。祝彪用了六日才赶到城下,与城下的武恒飞部汉军汇合。因为在水泽边停留的三日,因为军伍中伤员的拖累,祝彪率残军在与武恒飞汇合之前,稽陬授首,两万常备军并数千部族武装近乎全军覆没,只余不到千骑逃脱生天的消息传扬的连楼烦城下的汉军都知晓了。
一万骑出征,剩了三成回来,连同之前返回的一些伤员,总数也不到四千有五百。其作为中坚主力的延东五千精骑,更是只转回了两千。祝彪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见武恒飞了,人家帮自己,自己却把人家手中仅剩的一支精锐搞得元气大伤。
“大帅……”抱歉的话祝彪还没讲出来。武恒飞已经上前一把扶起了他,“好,好,这一仗打的漂亮,打的威风!”
精锐折损甚重?
那精锐本是干要什么的?这一仗他们死得其所,死的值得,武恒飞半点都不怨祝彪的。对他来说,六千骑兵换取了四万胡骑的性命,还有过十万的胡虏男女的性命,太太值得了。
卫国戍边,武恒飞不是军阀,不是军头。对于将士的巨大牺牲他固然是心疼,但只要对战局有好处,只要死得值,他没有半分舍不得。
自保实力?武恒飞想都没有想过。
这一点上,几次当先锋拼得要入绝地的祝彪倒是没人看得开。
当天,稽陬、车牙等四颗金环胡将的头颅,被汉军轻剽之士以长枪挑着在楼烦城下打马纵横耀武扬威,楼烦城里本就躁动不安的部族胡骑更加士气胆丧。
第二天祝彪领着三千来残军折回了居延城,队伍里多了二百多辆马车,上面除了必要的补给外,剩余装载的全是伤员。
延东胡骑被消灭了八万还多,在祝彪折回居延城的第五天,在得报武恒飞闷气出够了,带着步骑返回的消息后,一声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叮,a级任务——独当一面完成。”
“奖励:经验+3000,钱财+300金,a阶兵种令符碎片(1/3)+1,技战术——长驱+1。”
“长驱:骑兵速度+30%,疲劳+5。”
没给战法,却又有了一个骑兵专用的技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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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
又是一波连绵春雨,一连好几天都在下,等到难得有个清朗天气,已经中山国二十万大军开到城外的三天后了。
虽然都城外就驻扎着一支强大的外**队,军势之强完全能够荡覆了北韩朝廷。但是,上到汉王姬钊,下到都城附近的黎民百姓,对中山**马还真没些个介意。
百多年的厮杀里,这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说一句大实话,中山军多开赴一个士兵进入战场,北汉就可以少招募一个士兵在民间;中山国多死伤一个士兵在战场,北汉就免死伤了一个士兵在本国。
这么一看,那个臣民又会反对、反感呢!
这主要还是因为北汉上下背靠大周好乘凉,中山国君左家只是大周开国时期的一名得力谋臣,而北汉王室却是大周皇室正儿八经的分支,北汉根本就不担心中山国敢起不该有的心思。
假途灭虢?却只有北汉灭中山的,无有中山灭北汉的。
五百年岁月来,这都已经成为人心底根深蒂固的固定思维了。
天青云白,和风徐徐。
这几天中祝家人天天出府往西面的永崇坊料理祝家的宅邸,打制的家具也逐渐接近圆功,但是令易北候府一些内眷人感到不解的是,祝家如流水一样花钱,怎么一直来都不考虑着置买面铺呢?
就像是有银子从天上落下祝家手里一样,已经置好的聘礼,据说规格虽不大,可包子有肉都在里面,价值不下三万两。
不过祝家人似乎也听了劝了,被老夫人说道几次后,那祝母就前天开始就张罗着在北平城里挑选店铺了。
请了侯府的三管家陪着张罗,听说七少爷也跟着体验体验。
余少安不是个安分性子的人,有点小聪明,虽然没历练过什么事,可一直自视甚高!现在侯府没分家,有余子良还在头上镇着,他继续的守规矩。但是,守规矩和自身规矩那是两码事,余子良镇着呢,他不得不守规矩。可骨子里呢?余少安绝不是个规矩人。
能自己从国子监里退学回家的主儿,那性格就可见一番了。
天一亮拎着鹦鹉架子就往外面走,小厮白翎跟着后面,活活的一王都纨绔子弟。一面走,余少安一面对院里的管事吩咐道:“老六,少爷我出门了,午饭不在家里用了,吩咐厨房里做些好吃的给我娘,要是我回来晓得了夫人午饭用不好,非折了你们的狗腿!”说着脚步就迈出院子去了。
余敬贤不在,上班去了,乐氏管不住自己的宝贝儿子,余子良倒还在府里,可是中间隔一层了,儿子也大了,他不可能越过儿媳妇直接管道院子里。余少安大步当车的走出院子去,没人拦着。下台阶了,响起了一件事,叫住了要回身的管事,“还有,给三管家打声招呼,店铺么就该分开找,少爷我就不跟他一路了。”
“少爷您就放心出门,小的一定把话儿带到。”管事很狗腿的利落应道。
在余敬贤这个院子里,余少安就是无法无天的霸王,老娘管不住,老爹也只是‘喷枪’,再语重心长的话也是水过地皮干。
出了易北候府的大门,街上很热闹,侯府是不能相比的,余少安熟门熟路,晃晃悠悠地走着,王都之中多是贵胄子弟横行,去年的王太子一案和明国公世子一案接连发出之后,更多的人堆在城里不愿出去了。日上三竿,换祝彪前世都九点多要十点了,余少安一路走过就碰到了不少认识的。或点头一笑,或相互把手一拱,打完招呼,各走各路。不是一个团体,不是一条道上的,就是这么个面子活。
转过一道街坊,余少安不经意看到人群中一个急于躲闪的身影,眼中精光一闪,“姜广仁,你小子给我过来!”
一声厉喝,把人群中正要躲开的那个少年给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