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廉看着眼前的老头，忽地笑了笑，“看来你还是有怕的嘛。”
老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脸上带了些认真，往四下的黑暗里瞅了瞅，这才说道：“是啊，人都是有害怕的东西，表面上看着无惧，其实心里怕的要死。”
“那你还敢来？”季廉捶在腿侧的双手上已然开始环绕气血，鲜红色的光芒在黑夜里异常刺眼。
老秦‘呵呵’一笑，烟锅在一旁的墙上敲了敲，抖落了一丛火星。
“力压了一个时代的季三，不止是我，有谁不怕？镇魔井里，应该是他帮了你家的那个后辈一手，把月神琰打的神魂俱灭，当时我就在上头，更怕了。”
他说着，一张老脸上褶皱更深，夜色之中更显阴沉可怖。
“但没办法啊，苏耀先死了，我再不动动，恐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老秦抬手理了理戴的瓜皮小帽，说道：“所以啊，与其比起害怕的东西和这条老命，我觉得还是拼一下的比较好。”
“呵，别老胳膊老腿的，拼这么一下，命就没了。”季廉讽刺一声，微一甩手，气血与风糅合，一杆青色长矛凝实而成。
“季三受困，他不在，老头子还是有些信心的。”老秦看了眼季廉手里的长矛，白眉微挑，“神兵，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不见星光的空中隐隐有雷声闷响，声渐隆隆。
烘炉境界，感应一方天地变化，天地之力随心念而动。
雷电在头顶炸响，电蛇扭动，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季廉脸色沉静，在第一声雷鸣响起时便一跃而出，身周风旋环绕，长矛刺空，撕裂了整片天幕。
站在前方的老秦面色不变，只是眼皮微抬，瞧了他一眼。
空气中好似连窜了高压电，无数蓝紫色的电流像是被电磁吸引，化作一片蓝海涌向了跃起半空的身影，那直抽而下的青色长矛，就像是聚集的雷针。
老秦眼里闪过一抹如释重负，还好，季三果然不在。
至于后续的结果他就不必再看了，境界的差距不是一把神兵可以弥补的，不入烘炉调动天地之力，仅凭自身的气血是没办法抵挡的。
人力有时穷说的便是如此，仅凭人的力量怎么能跟天地之力相抗呢？
老秦闭了闭眼，他已经可以预想的到，以六术‘雷’的运转形式将气血与天地间的雷电之力产生共鸣，直接引发了自然界的精纯能量，而作为这股能量的宣泄目标，这个季家的小辈恐怕连齑粉都不会剩下。
但就在他眨眼的瞬间，宛如快刀割开牛皮的声音‘撕拉’作响，老秦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来不及变幻，再睁眼时身前便出现了一抹凌厉至极的剑光。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老秦眼中闪过刹那的释然和难掩的遗憾。
果然，哪怕是他不来，他的剑也会来。
季廉看着轰然倒地的镇魔井看守人，一时默然不语。
他的身上隐约还有雷电的能量跳跃，原本的衣服全都破烂地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还有鲜血淌出，显然即便是抵消了绝大数威势的天地之力也并不好受。
季廉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色。
原本雷声隆隆的暴雨将来的景象消失，云层之后竟然露出了星星与月亮，大地便笼上了一层月光。
一切变得冷寂而清晰。
……
长长的横江大桥上，季诩双手抄兜，慢慢走着。
身后跟着背着双手亦步亦趋的沈瑶。
只不过，她的表情有些幽怨。
在刚刚想要接吻的时候，明明都能感受到他身下的东西顶住了自己，嘴里还说着什么‘要是羞辱他就大不了同归于尽’、‘没有了他的配合自己永远只能躲藏’之类口不对心的话。要不是知道季诩所修的是人之卷，身后可能有着一股强大的神秘背景，自己早就一口把他吃了。
沈瑶银牙暗咬，心里有些莫名的羞愤。同时，看着季诩的背影，她明亮的眼睛里也闪过别样的神采。
“果然，都说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我占据了这具身体，也或多或少受到了那个叶琳的影响么。”
沈瑶眼神闪动，暗自沉吟，“哪怕是入圣之后，可毕竟只剩一缕残魂，半妖之体残存的身体记忆还是掺合了进来。”
“好烦啊。”她不由抓了抓头发，脸上有些纠结，有些烦躁。
身后的情景，走在前面的季诩自然能感知的到。
“是因为残魂的能量弱小，才被叶琳所影响到了么。”季诩抬起头，看着没有云层遮挡后露出的明月，那一闪一闪的星星好像勾勒出了叶琳的样子。
不然，即便是数百年不谙世事的大妖怪，也不会偶有这种人类女孩的姿态。很明显，对方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还是烙印在了灵魂深处。犹如与生俱来的习惯，即便察觉到了，想要改掉，但心里也留下了影响。
“喂，你要去哪？”沈瑶快步上前，跟他并肩走着。
季诩没有看她，只是随口说道：“桥上不能停车，等到了桥头打辆车，去个服装店。”
“去那干嘛？”
“你穿的有些突兀，里面什么也没穿，这幅打扮太显眼了。”
听他这么说，沈瑶脸上忽地露出笑意，刚要开口，便被季诩打断。
“如果是想说些废话就免了，与其斗嘴，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办。你想要夺舍那位，总该是有计划的吧？”
季诩的话还是没有说的太重，对于身边的沈瑶，哪怕是心里还是有些恨意，但终归是用了叶琳的身子，当看到这张熟悉的巧笑嫣然的脸时，心里的一些重话和想要说出口的，总会迟疑和斟酌。
或许，他本就不是薄情或用言谈来伤人的人，对叶琳的于心不忍，永远也消不去。
而在话里之所以没有说出大先生的名讳，是因为以自己的境界哪怕是随口说，都有可能被对方‘心血来潮’地感应到，届时，身旁的沈瑶也就暴露在视野之中。
而这恰恰是季诩想要避开的。
至于沈瑶嘴里说出某某的名字，那就无所谓了，毕竟是入圣境界的妖怪，天道冥冥之中自有气机遮掩，犯不着担心。
“计划？没有，看上了她的身体，那就直接去抢啊，婆婆妈妈的计划，不是增加变数嘛。”
沈瑶背着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更何况，原先就是计划了这么久，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要不是本座棋高一着留下了一缕魂魄，现在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