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吕布疑惑的是,冷寿光启拍后足有半柱香时间,台下一个举牌的都没有。
严氏见状神色也开始紧张,问向吕布:“为何会如此,难道他们都只来看个热闹,并不打算买?”
“不应该啊,一金的会员卡都买了,十金宝贝的没人出价?”吕布也搞不明白,想不通这是个什么情况。
又等了片刻,冷寿光也开始紧张。
正准备再夸夸罐子,台下忽然一人举牌开口:“五十金!......阴少府手中的酒具有人出价百金,这‘烟雨垂江’罐起码得五十金!”
“五十金怎么能够,我出六十金!”
“价高者得,我出八十金!”
“此罐意境悠远、匠心独运,比一套酒具精美不知几许,百金能拿下都是赚的!”
“......”
听到这里,吕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原来是底价弄低了,他们都有些不敢置信......
而随着台下的报价越来越高,他便感觉左手忽然被人抓住,且力道还都不小。
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严氏正呼吸急促地盯着台上。双眼放光,面色潮红,似乎必须要抓住什么才能稳定激动的心情。
“夫君,一个罐子居然能卖到二百金?”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当听到有人喊到‘三百六十金’时,吕布的呼吸也急促了:前几年汉灵帝卖官鬻爵,九卿的高官才买五百万钱,结果一个罐子便被喊到了三百六十金。
按照朝廷的牌价,一镒金为一万钱,三百六十金也就是三百六十万钱,已是比一郡太守还高的价钱了。
就连冷寿光才一锤定音后,也不由双手扶着高案,镇定回复片刻后,才微笑着宣布花落谁家。
当然,是一名不经传之人。
真正的名门望族都不会抛头露面,亲自来购买这些的。但往往这些东西,最后都会出现在他们的府上。
就如同,汉灵帝卖官鬻爵时,他们也不会争相抢购。
相反,只有那些宦官后人(收养的儿子)或依附宦官的暴发户,才会花钱。
比如,曹操的老爹曹嵩。
“由此看来,大汉的贫富差距、阶级对立已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怪不得,张角振臂一呼,天下便云集响应......”
吕布小声说着,窥一斑而知全豹:“也好,就让某从这次拍卖开始,进行一轮新的财富分配好了。”
有了第一件开门红,他已有了底气。
台上的冷寿光随后显然也找到了状态,介绍起来愈加挥洒自如。甚至还在下面竞价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拱火。
“我的天,一套酒具就买了五百多万钱?”
到了后来,严氏已感觉如在梦中,周围都开始变得不真实:“夫君,你不是嫌那套酒具太丑,懒得摆在家里吗?”
她不明白,想不通吕布没事儿拿回家让魅儿把玩的东西,为何会让台下的人那般疯狂。
“为夫也不太清楚......”吕布便木木地摇摇脑袋,感叹道:“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傻钱多吧?.....”
......
欢乐的时光总是太短暂,二百件骨瓷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一下午时间便已拍卖完毕。
热闹疯狂过后,终究会归于平淡。
但对吕布来说,这平淡中还有深深的痛:看着拍卖得来还未捂热的大包金饼,被如狼似虎的士卒一块块、哼哧哼哧地搬走,他清晰感受到心在滴血。
“慢一点,让某再好好地看一眼,送它们一程......”过程中,他不舍地摸摸每一块金饼,仿佛一位新婚妻子在送丈夫上战场。
最终剩下三成的金饼时,吕布便断然大喝:“停手!.......不能再搬了。”
然后,转身目光落在身后一年轻文士身上,道:“德润,剩下的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阚泽阚德润当时有些傻眼,不明白吕布的意思。
吕布也挺奇怪,又问:“你不是账房么?”
“不错。”
“那不会做假账么?”
“属下......”阚泽当时瞪大了双眼:主公,你为何觉得每个账房都会做假账?
“难道,你不会么?”吕布却不管这些,再度问了一遍。
“呃.......”阚泽停顿了片刻,随即点头道:“会,并且做的比别人还好。”
“嗯,果然不愧是徐大师的弟子。”
吕布便点点头,道:“也不用做太好,省得田仪查起来也费劲。你就随便做做,将这三成的收入截留下来。”
十九岁的阚泽,此时三观还很正,疑惑地问向吕布:“主公,属下做是能做,可......为什么啊?”
吕布神色就更奇怪了:还用问为什么吗?......不做假账,剩下的三成也要交给董卓;做了之后,这三成就是咱的,你说为什么?
“可,可主公不是太尉义子么?”这个阚泽当然懂,但他不懂:为何父子之间,还要耍心眼,吕布要这般中饱私囊。
“德润,你自己都说了,某只是他义子,又不是亲儿子。”吕布叹息,发现阚泽真不是《三国演义》中,能一眼看破连环计,还忽悠了曹操的那种人。
在真正的历史中,他也没干过这活儿。而是一位性情谦逊恭谨、笃实慎重的能臣和大儒,属于内政型人才,并非策谋之士。
“你看这烧瓷和炒作拍卖一事,从头到尾都是某在忙活,太尉又干了些什么?”
此时,吕布就开启‘毁人不倦’模式,道:“某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为的也不是给太尉谋财,而是让他用来笼络士卒,不去祸祸雒阳的黎庶百姓。”
“所以啊,我们之间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他七我三,这很公平吧?”
说着,便拍拍阚泽的肩膀,笑道:“毕竟,我也不能将所有全都寄托在太尉的守信上,也要留些后手的吧?”
听到这里,阚泽懂了。
非但懂了,还举一反三:“若如主公所言,属下也不该将所有都寄托在你身上,也应留些后手吧?”
“咳咳......”吕布闻言,差点没被噎死:果然,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好在,对此他也有准备。
“德润说的不错,良禽择木而栖,汝的确也应如此。”
他先点头认同,在阚泽诧异的时候,又道:“不过,某跟太尉的关系,同汝与某的关系,还是有一点不同。”
“有何不同?”
“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只是为了笼络士卒,然后作威作福。可某与你,却有着相同的奋斗目标,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说到这里,吕布便看向阚泽,露出那标志性的诡魅微笑:“据某所知,阚泽与某一样出自底层寒门吧?”
“你也不想数十年之后,寒门仍如今日这般无出头之路,永生永世要为豪门当牛做马吧?”
阚泽闻言,神色不由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吕布。
显然,他是有理想的。
但就在激动时,吕布随后一句话,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而你更不想让徐大师得知,他费心极力推荐的弟子,第一天就因不会做假账,被主家给撵了回去吧?”
一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用,阚泽先是激昂、随即愤慨:“主公,属下......这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