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符号扩散出去?”
嘉德丽雅眉头微蹙,“它有什么特殊,我的船员在传播这种符号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你可以和极光会学一学,宣扬一下有关末世和拯救的那套理论。”
阿尔伯特·诺斯替声音澹然,随口解释道,“具体手法是你们的事情,可以雇别人来做,也可以亲力亲为,总之,我希望在一年之内,这个符号出现在每一座沿海城市里。”
“你要我一年之内绕整个北大陆的海岸线一周吗?”嘉德丽雅又好气又好笑,“这不太现实吧。”
即使是四王七将军的船队,也不愿轻易制订长期的航行计划。在安全航道固定的情况下,长期按照既定规划行进,很容易被海军判断出目的地,引发无用的争端。
更何况,环大陆一圈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哪个船队就能做的来的,对于海盗船来说,中途的补给点也至关重要。在陌生的国家、陌生的沿海城市,即使是海盗将军也很难无声无息地获取必要的补给,争端是免不了的。
当然,沿海城市的战力抵挡不了“星之女王”的船队,但若是和上一点结合起来,就很致命了:在多次劫掠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之后,在下一个落脚点等着嘉德丽雅的就很有可能是埋伏好的教会半神们。
“你可以将船队分成两支,向两个相反的方向同时开拔,传播隐秘的智慧。”
阿尔伯特·诺斯替没有理会嘉德丽雅对安全的担忧,答非所问。
“不用担心时间的事情,我们有另一位海盗将军在大陆的另一侧传播这一知识,你们两人碰头之后,任务就算完成。”
“另一位海盗将军?”嘉德丽雅疑惑地抬起头来,灵体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
在星之女王的目光中,坐在末席的一位存在感不强的黑袍人站了起来,直到这时嘉德丽雅才注意到对方的面孔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不是原本的十支柱。
“原本的第十支柱‘物质主义’受到了贤者的召唤,他在人间的俗务由利马努·金暂代,你们可以称他为‘阴影中将’。”
摩斯苦修会的十位支柱有各自的代称,从第一支柱“无神论”开始,紧接着是“愚钝”、“拒绝”、“无感动”、“残酷”、“丑恶”、“色欲”、“贪欲”、“不安定”和“物质主义”。
嘉德丽雅的代号是“拒绝”,当时正是她脱离了神秘女王,加入摩斯苦修会试图与之对抗的时候,这个称号就一直伴随着她到现在。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的代号都能像嘉德丽雅一样合适的,比如教宗阿尔伯特·诺斯替的代号是“愚钝”,而她的序列名称却是“贤者”,听起来颇为讽刺,又不无道理。
诺斯替介绍完,瘦小的利马努·金对在座的众人行了个礼,又坐回了椅子上。
“魔女教派对此没有意见吗?”嘉德丽雅皱了皱眉头,作为摩斯苦修会扶持的上一位海盗将军,她提出类似的问题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她有别的事要操心。”
诺斯替含湖地回答道,“希望那个红恶灵不要让贤者失望。”
红恶灵?嘉德丽雅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称呼。
之前愚者先生在和塔罗会的成员们提起班西港的时候,提到过这位红恶灵,根据休的猜测,她现在或许已经拿到了魔女教派手上的那份“征服者”特性,现在至少也是序列2的天使了。
希望她还没有完成晋升序列1的仪式……“征服者”,光从名字上看就知道这是个和纷争脱不了干系的序列,晋升的仪式也一定和征服有关。
然而,仍然具备征服价值的地方,目前只剩下南大陆了……如果她想要消化,那么下一步一定是在南大陆!
嘉德丽雅内心笃定,很快做出了判断。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么就由‘物质主义’从鲁恩王国北部向西行进,‘拒绝’从弗萨克一带向东行进,在间海地区先碰头,随后继续散播这一符号。”
阿尔伯特·诺斯替将目光投向嘉德丽雅和利马努,两人忙不迭回应。
“等到我离开这里,船队就会向西移动,可能会先你一步抵达间海区域。”
利马努朝嘉德丽雅颔首示意,“在此之前,我会从沿岸城市想办法……你懂得,‘获取’一点补给。”
“你想在间海区域获取补给?”嘉德丽雅的目光有些怪异,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里最近恢复了航运,你的信息太不灵通了。”
利马努笑了笑,“接下来那片区域将会有很多油水捞,比上一个村落要有价值多了。”
“哦,是吗。”嘉德丽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好运。想必,你在‘干掉’特雷茜的时候一定有了不少损失,我就不和你抢这里的生意了。”
听到嘉德丽雅的话,利马努的脸色稍微有了些许变化。毕竟,这里不是灰雾之上,没有那永恒的灰白雾气遮挡,所以利马努的表情变化被嘉德丽雅尽收眼底。
看起来,特雷茜在海盗当中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消除,抢班夺权,即使是特雷茜不在的情况下对利马努而言也不是件小事……
在心底暗暗思索了一下,嘉德丽雅决定等到召唤仪式解除,立刻想办法通知“正义”和“女皇”。她们两人一个本人就在间海的康斯顿,另外一个的势力覆盖整个间海区域,这样就可以早做防范,避免无谓的平民伤亡。
至于利马努……那就只能看在同事的份上祝他好运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向她祈祷吧。”
诺斯替看了众人一眼,随后轻轻敲了敲石桌。支柱们缓缓起身,一手蒙眼,一手按胸,行了个摩斯苦修会的礼节,轻声诵念道:
“我们从她中而来,亦将向她而去。”
……
与此同时,贝伦斯港已经到了深夜时分。由于白天的事情,阿黛尔觉得身心格外疲惫,所以她很快就和衣上床,给自己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还放了两枚柠檬片进去。
刚喝了两口,就听到有敲门声响起。她下意识地直接下床,想要就这么去开门,然而走到一半还是反应过来,抓过自己的海军大衣,把不该露的地方遮住,这才走到门口。
“是我,温蒂。”一个熟悉的疲惫女声响起,“船厂那边没有好的房间,我们的船舱刚刚修理过,我的床单上现在全是刨花,所以我还是回来了……”
阿黛尔拉开门,温蒂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抓起桌子上阿黛尔的红茶一饮而尽,快到阿黛尔甚至来不及阻止。
随后她就被烫的惨叫起来,阿黛尔急忙用能力制造出一小块冰来,让温蒂含在嘴里。
“王国在贝伦斯港派驻了一位‘古代炼金师’,她用生命炼成制造的那些小家伙代替了大部分人的工作,你没有见到那个景象,很难向你说明当时发生的事……”
温蒂含着冰块,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艰难地向阿黛尔说明情况。“虽然她本人没有来,但是那些有生命的钢铁魔像真的帮了大忙,只是一天时间,船只已经基本修补完毕,明天装载武器之后,立刻就可以出发了。”
“我宁可它们的动作慢一点,这一天的经历下来,我实在说不准我到底是更轻松了还是更疲惫了,我觉得我还要休息一段时间。”
阿黛尔抱怨着。
“是啊,不过我就没有这种烦恼,因为我百分之一千确定自己肯定比原来疲惫了。”
温蒂翻了个白眼,在阿黛尔的行军床上躺了下来,发出了慵懒的呻吟声。
阿黛尔稍微犹豫了一下,在柜子后面把备用的另一张行军床扯了出来,在沙发上随便扯了两个垫子铺了上去。
顺便提一句,这也是海军基地用来骗经费的手段之一,在每一间房屋里都准备一张备用床,理论上来讲是为了在战时为伤兵提供更多的床位。
听起来倒是颇为美好,但是提出者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后勤基地很难出现那种伤兵爆满的情况,就算有也是医院部门发愁,轮不到士兵宿舍;更何况,在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军官们往往都会用一张地铺解决问题。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这张备用床确实帮了阿黛尔的大忙。等到她把床铺从衣柜后面挪出来之后,温蒂已经陷入了梦乡。
“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于一个考古学家来说还是太刺激了,对吗?”
阿黛尔在备用床上躺了下来,把自己的大衣盖在身上,轻声细语地对熟睡的温蒂说道。
“被人莫名其妙地挟持,加入黑帮,帮来路不明的非凡者做事,卷入邪恶组织的秘密计划,然后坐着船被水龙卷从海底喷出来。写成小说的话,一定是个不错的故事。”
“好吧,我承认自己是在没话找话,但是我希望这能让我自己更快地平静下来……毕竟,这些事情我也和你一起经历了,可能比你经历的还多一些,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一点心情波动。”
温蒂毫无反应,看起来真是累坏了。
“好吧,那就晚安。”阿黛尔自顾自地说完了话,也睡了过去。
阿黛尔睡得正香,突然被门外喧哗的声音吵醒,她疑惑地开门,然而却发现门外对着的不是走廊,而是一座阿黛尔熟悉又陌生的恢弘城市。
和阿黛尔见过的所有城市都不一样,这座城市充斥着尖锐的对立冲突感。
街道两侧的房屋垮塌,殷红的液体从断裂的横梁下流出,行道树燃烧着,铁灰色的乌云遮住了太阳,让城市变得阴森恐怖。
然而,在垮塌的房屋废墟上长出了盘曲的小树,有奔跑的小动物舔舐着横梁下流淌而出的液体,燃烧的行道树下有人蜷缩着取暖,就连铁灰色的乌云看起来都兼具恐怖和温馨两种难以兼容的特性。
阿黛尔见过这座城市,这就是之前比米尼岛的那座城市的翻版,然而,无论是和很久以前,还是现在的样子比起来,眼前的这座城市都和阿黛尔所了解的那一座城市有着不少差异。
“看起来就像是……不同时刻的城市叠加在了一起。”
阿黛尔喃喃自语道。她现在已经基本清醒,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这个梦的内容和现实相去甚远,让阿黛尔在看到的一瞬间就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处梦中,仔细看时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现实城市的影子。
一种奇妙的感觉催促着阿黛尔向前迈步,走到了那座倒塌的大楼下,那里依靠一棵枝繁叶茂的榉树支撑,让两座倒塌的大楼实现了奇妙的互相扶持的状态。
粗壮的树干上蔓延出了无数诡异的气根,上面吊着数不清的风干尸体。
这些早在阿黛尔还在比米尼岛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过一遍,所以她并没有太过惊讶,以至于中断梦境,而是继续靠近那棵榉树,试图看得更仔细一些。
借着大楼附近燃烧的火焰发出的光芒,阿黛尔惊讶地发现,所有的尸体都没有脸。
正当她想要揉一揉眼睛看得更清楚时,一阵强风吹过,吹的云层散开,绯红的月光倾斜而下,照射在那些尸体的脸上。
顷刻间,所有的脸彷佛都转了过来,面朝着阿黛尔,每一张脸上都是阿黛尔的容颜,或干瘪枯萎,或栩栩如生!
阿黛尔勐然惊醒,从床上霍地坐起,看到了透过窗帘的绯红月光,看到了书架和书桌,看到了自己身边那张床上的温蒂,再次确定自己的噩梦已经结束,而她的门口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我梦到了什么?
身为一名“魔女”,阿黛尔虽然不像占卜家途径一样擅长解读类似的意向,但绝对不可能轻视任何一个类似的征兆。更何况,这个征兆代表的含义,即使她猜也能猜出来了。
灾祸之城……
收拾了一下惊惧的心情,阿黛尔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于是更加沮丧。
(p.s:祝自己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