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云霄中的飞机平安降落,一道纤细而单薄的身影走出机场,一直来到宁城第一医院。
漂亮的水晶高跟鞋踩过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深蓝色的裙摆摇曳间,宛若深海的涟漪。
奔赴一场久别的重逢。
当她敲响那扇门,当她说出那句好久不见的时候,关玥楠知道,有些人和事,从未忘过。
“好久不见。”她道,看向裴绪砚。
裴绪砚出警重伤后还在养病期间,正在逗着猫,轮廓硬朗而深邃,更甚从前,多了三分正气凛然的凌厉感,一旦笑起来,那压不住的清朗气又翻涌而出。
他抬眼,光跃入眸底,嗓音清淡。
“好久不见。”
“来之前也没跟你打声招呼,啊……这都七年没见面啦,这些年太忙了,连同学聚会也没时间参加,怎么样,突然看到我吓到没有?”
关玥楠笑眯眯的说着话,语气轻快,自然的拉了把椅子坐下。
仿佛两个人不是七年没有联系,而是很久没见过的老朋友。
他也笑,玩世不恭:“吓到不至于,好歹是警察,别低估我心理素质啊。”
关玥楠怔然看着他说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匆忙收回目光,轻声说了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裴绪没回应她的话。
这话说和不说,凭他们的关系都太暧昧,他不做没分寸的事。
关玥楠也知道,无奈叹了口气:“真专一啊裴绪砚,七年了身边还是初恋。”
“专一不是最基本的事吗?”裴绪砚反问,更像是一种陈述的语气。
关玥楠愣了下,心下酸楚,宁愿他滥情,不愿意他如此深情。
当年他拒绝她,跟她说毕业就结婚,他做到了,结果是另一个女孩。
她强装若无其事,看向他怀里的猫,小声叫了声:“七七?”
七七也老了,年纪上来,雪白的皮毛不像以前那么光滑,整日无精打采的,只喜欢静静躺在裴绪砚怀里,喵了一声。
“七七最近还好吗?”
其实关玥楠想问的是,你最近还好吗,话冒到嘴边,又换了一句含蓄的问法。
“没以前精神了,爱睡觉。”裴绪砚说着小猫,话里笑意淡了些。
关玥楠懂他的担心。
七七今年十九岁了,这个年纪,放在猫里面,算是高寿。
“这样啊……”
很多东西这么多年,都沉淀下来了。
关玥楠看着他的脸,视线划过他眉眼的棱角、睫毛、眼睛,看一眼少一眼似的,有些遗憾:“感觉这几年过的好快,一眨眼的功夫,很多人都见不到面了。”
“你都成警局刑侦大队长了,以后还得靠裴队罩着。”
“我就一警察,罩你的是国家。”
裴绪砚态度不算生疏也不算亲昵,太过坦荡,反而让人,生不起丝毫妄想。
他对谁都那样,你能拿他怎么办。
男人眉眼出色的极具攻击性,这么多年也没变,浸染在午后的阳光里,沉稳,又落拓,一点冷淡的笑,就令人心动。
他的声音低沉,像很久以前,关玥楠听他在礼堂中拉着大提琴:“你呢。”
“裴绪砚,你但凡打听一句也不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关玥楠翻了个白眼,又自顾自的说。
“滨大毕业之后我就出国了,没再学舞蹈,小时候一直挺喜欢当记者的,现在也算实现梦想了。”
“挺好的。”
关玥楠静了静:“是啊。”
她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她选择学舞蹈是为了他。
那天是个艳阳天,晴空万里,是十月。
关玥楠打扮的很漂亮,化了最精致的妆,穿了最好看的裙子来见他,在医院坐了一个下午。
阳光模糊了脸上的神色,跟他说了很多话,大多数是她在说,他在听。
他身上的界限感分明,听她说话不是因为老同学的优待,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永远保持的距离。
那是最后的下午。
纵然关玥楠万般不舍,也快要天黑。
后来时间差不多了,关玥楠看了眼腕表,起身道:“我今晚七点的航班,该走了,下次见吧。”
来之前,她想问问他,遗憾吗,幸福吗,想过回头吗。
只要他一句话,她就会义无反顾奔向他。
现在不用问了,都知道答案了。
“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没意思。”裴绪砚没送她,语气平静有力,透着独有的清狂。
“不用下次见,你往前走,有更好的人等你。”
关玥楠脚步顿住。
他还是直来直去,半点不含糊。
她敬他坦诚,也爱他自信。
“谢谢。”关玥楠强忍着泪水,“你一定要幸福,我是认真的。”
她摆摆手,往外走去。
世界上好的人当然有很多,可谁也不是裴绪砚。
起风了,天边的火烧云大片大片的弥漫着,火红又炽热,染红了秋天一半的天空。
有时候想想,她怀念的究竟是18年的夏天,还是18年的人?
假使他只是她记忆中的白月光,也许关玥楠还能尝试放下。
可他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炽热,烙印在她的心上。
无论是哪一个年龄段的裴绪砚,她都无法抗拒,心脏依然为他震荡。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由宁城飞往纽约的mU264次航班,本次航班飞行十五小时三十四分钟,我们即将起飞,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
“感谢您的配合,希望您旅途愉快。”
飞机直冲云霄,飞往高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高空中的云层,还有远处模糊的金灿灿的光影。
关玥楠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乘坐这趟航班。
七年来,由纽约飞往宁城的航班她共计乘坐了三十四次,攒了好多张机票。
每一次,一个人偷偷跑回来远远地看他。又一个人跑回去,周而复始。
他警服加身,凛然正气。梦中惊醒时,头脑中第一个出现的身影,多年来不曾忘记。
“小姐,你怎么了?”旁边的男士低声担忧的问道。
关玥楠摇摇头,任由泪水淌过脸颊,声音压不住哽咽:“没事,就是眼睛有些难受……”
时过境迁,我们终于学会了,什么是爱。
她泪眼朦胧的朝外看去,看到了远方隔着云雾,璀璨金黄的光线,直照入她的眼底。
纸短情长啊,诉不完当时年少。
我的故事还是关于你呀。
裴绪砚。
我不能等你整个青春了,也不能等你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七年。
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