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小卒就守城小卒,宝怡愿意以此做起。”
容宝怡对张奉才的话并无异议,抱了抱拳,面容肃穆了几分,认真的应了下来。
张奉才惊讶的看了容宝怡一眼:“既然如此,咱家就去回旨了。”
周围的文武官员和家眷们离开席位回府,路过容宝怡,都对其指指点点,摇了摇头离开。
那一个个的表情,仿佛长乐县主从军就是得了失心疯。
“宝怡,恭喜你达成所愿,”容妙嫣笑着说,“看来你见了一次王爷之后,改变了许多。”
韩萱儿大大咧咧的问:“宝怡,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容将军了?”
容宝怡俏脸一红:“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卒而已,算不得什么将军。”
她这么说着,却难掩激动,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笑容。
“爹爹临走时候说,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他都会支持我,还有,此行多亏了顾澜和容珩,也谢谢你们今天帮我说话。”
妙嫣感慨的说:“没想到王爷居然同意你从军,真好啊。”
顾澜道:“不用谢,不过以后宗学的座位,恐怕又要空上一个。”
秦正笏:“是啊,曹臣如今还在天牢里呢,县主你又要去从军了。”
顾澜:“我说你。”
秦正笏挠了挠头,面容一如既往的苍白:“咳咳咳,恩人说的没错,淮城那边水患频发,河堤坍塌,我过几日就要启程出发,前去勘测情况。”
“那你懋勤殿的课程怎么办?”顾澜眨了眨眼睛,屏住呼吸问道。
“算学的夫子身体康复回来了,在下是功成身退。”
顾澜感动的差点眼泪流下来:“祝正笏兄一路顺风,再见。”
她终于可以摆脱秦正笏的数学考试了!
“恩人不必伤怀,你永远都是正笏的恩人。”
其他人也都高兴的眼含热泪,看见昔日同窗们恋恋不舍的样子,让秦正笏十分感动。
容宝怡则说:“我明日便去军营报到。”
顾澜看着她,心里微微松懈了几分。
她能够确定,原书中容宝怡替弟从军,是在睿王死后。
原本的剧情中,容宝怡虽然巾帼不让须眉,有着领兵作战的天赋,但由于此前并没有任何经验,还是女子从军,所以成为容珩的部下不久,就中埋伏战死,步了父亲睿王的后尘。
作为原书中为数不多的女子,就死的很草率。
但是现在,因为顾澜他们出宫找了一趟睿王,而睿王看到女儿后,选择将兵书送给了容宝怡,激励宝怡今天主动要求从军。
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容宝怡提前实现了从军的梦想,哪怕是从一个小小的守门卒做起,但也意味着,她可以学习武艺,积累经验,从最基本的地方磨砺自己,树立起军中威望。
若有一日,她和原书一样领兵时,就不会像书中那样轻易死去。
“顾小侯爷以后休沐出宫,都是可以看到我的,不过,我还不知道我到底守哪道城门,又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才开始练武,还来不来得及......”容宝怡惴惴不安的说。
“自信一些嘛,宝怡,你射箭天赋那么高,练武肯定也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韩萱儿安慰道。
秦正笏咳嗽着,似乎是染了风寒:“是啊,反正县主您肯定比我厉害。”
容妙嫣:“谁都比你厉害。”
秦正笏:......好歹他也是个大男人,他不要面子的伐?
妙嫣眼中显露出一丝羡慕,柔声说:“宝怡,你我以后要是想见一面,就难了。”
她和容宝怡自幼便一起在宗学相伴,彼此间关系似亲姐妹,而如今,似乎到了分别的时候。
宝怡实现了自己自幼埋在心中的向往,可是她,还被困在这座深宫里,不知何日是尽头。
“以后宁安公主下诏令宣下官入宫,下官必然风雨无阻!”容宝怡拱了拱手,与容妙嫣对视,微笑着说。
容宝怡的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妙嫣是她见过最聪慧的女孩,所以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今日还在皇后面前为自己说情。
可是,她却有些愚笨,看不出妙嫣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目前就看出一个顾小侯爷,容宝怡还在左右为难自己站哪对。
韩萱儿拍了拍容宝怡的头:“好啊你,还没做将军呢,就已经自称下官了。”
“宝怡,你从军以后,谁还敢娶?”
“那不正好?我还不想嫁人呢!”
宗学一行人都喝得微醺,少年人的意气似乎融进了中秋圆月的香甜桂花酒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明媚的笑,殿外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那么皎洁无暇。
欢声笑语之中,容宝怡拉住顾澜,道:“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容珩呢?”
顾澜道:“他刚回去,你已经谢过他了。”
容宝怡摇了摇头,一双清澈而英气的眼眸看着顾澜,说:“不是他,我要谢的是小酒。”
韩萱儿听见她的话,想了想,道:“小酒?是容五公子身边那小太监吗?一个阉人,你谢他作甚......不过,他倒是个极为俊俏的阉人。”
宫里的太监虽说容貌都不丑,但是小酒比一般小太监生的更温和俊秀,一张娃娃脸格外招惹喜爱。
容宝怡仰起头,看着天边的一轮月亮,轻声说:“县主如何,公主如何,太监又如何......昨晚,小酒是第一个对我说生辰快乐的。”
顾澜打了个哈欠:“你也不是立即去守城门的,不还得回懋勤殿收拾行李?等明日见了珩兄和小酒,你再道谢吧。”
“嗯。”
容宝怡笑着,仿佛已经看见了小酒带着暖暖笑容的娃娃脸。
*
容珩正在赶回潇湘宫的路上,他怀里还有那块周夫人送给他的月饼,散发着淡淡的甜味,至于宴会上其他吃食,他一口未动。
那些莲花形状的点心,便是容璟对他的警告。
从灯火通明的永华宫走到一片黑暗死寂的潇湘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还未走到宫门,容珩已经闻到了潇湘宫内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他的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容珩的眼瞳颤动着,等到了门口,他忽然心生恐惧。
血腥味,是从殿内传来,而偌大的潇湘宫除了他,只有小酒和张奉才又派来的一位监视他的太监。
他垂下眸子,猛地推开了殿门。
下一刻,容珩的眼睛睁大,双眸瞬间变成猩红,声音嘶哑:
“小酒!”
大殿门口,亮着两盏昏暗的宫灯。
宫灯下,小酒浑身血肉模糊的倒在血里,紧闭着双眼,不知死活。
容珩扑上前,将他轻轻翻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还活着。
容珩红着眼睛,仔细查看着小酒的伤口。
他是被打了板子,至少三十板,一条腿已经被打断了,又被施以鞭刑,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地方。
小酒感受到容珩的动作,睫毛颤了颤,用力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对着容珩笑了一下。
雪白的牙齿上,也挂满了鲜血。
容珩的呼吸哽咽起来,深邃的眸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染成血色。
明明早晨小酒还好好的。
他今早醒来时候,见小酒还睡着,便没有叫他自己出了宫,找念夏一起去城门送容朔,然后又急忙忙的赶去懋勤殿,等放了课,就直接去了中秋佳宴,都没有回潇湘宫看一眼。
现在,看见的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小酒。
“殿......殿下......”
小酒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沙哑,他见容珩没有事,才放心下来。
“不要动,不要说话,我为你止血。”容珩镇定的说,已经将止血散倒在小酒裸露在外的伤口上。
小酒的鲜血染红了他修长的手指,他的声音清幽而平静,可一双眼睛却很红很红。
“殿......下,奴才.......好疼啊。”小酒痛苦的说,往日黑亮的眸如今黯淡无光。
“那就闭嘴。”容珩一字一顿的说,手中的动作丝毫不慢。
“哗啦——”
一瓶止血散从他手里滑落,倾洒在地上。
容珩想要捡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他捡了一边又一遍,仿佛魔怔。
最终,容珩的指尖微微颤着,又找了另一瓶。
都是外伤,断骨断筋,接上便好,接上便好......容珩低声呢喃。
“一个奴才而已,小五,你何必费这些力气救他。”
一道磁性而魅惑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容珩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