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斤橘子糖,一斤梅子糖,一斤荔枝糖。”
“这位客人选这三样,都是我们糖铺的招牌,可是知道我们的名声?”糖铺伙计见有人来买糖,立即骄傲的拍了拍胸脯,旁敲侧击的推销起来。
他望着眼前这两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这个说话的倒还算正常,声音清冽动听,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露出的薄唇很漂亮,她身后,却跟着一个身着月白衣裳,戴着古怪的白银面具,手里抱着一把短剑的男子。
“什么名声?不就是糖做的好吃吗,果脯做的一塌糊涂。”顾澜低声吐槽。
糖铺伙计原本拿着舀子正在给顾澜称糖,听到这话,不由皱起眉头,清了清嗓子道:
“哎,你这客官怎能如此说话?我们这糖铺可是百年老字号,此前平南将军......小侯爷你知道吧,定远侯世子顾小侯爷,在南境打退了魏君濯的那个,她做将军之前,最喜欢我们糖铺的,的,的,的——”
他话没说完,一阵风吹过,顾澜微眯起眸子,抬起了头,轻轻地问:
“我最喜欢你们什么?”
伙计看清了她的脸,手里的木舀掉进糖缸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磕起头来。
“顾小侯爷饶命啊!小的错了——”
顾澜摘下斗笠,露出清俊无双的面容。
白衣胜雪三分,墨发黑眸流盼轻扬,朱红的发带勾勒着细挺的鼻梁,唇角噙着灼灼笑意。
她腰间的宝剑没有出鞘,剑柄坠着火红剑穗迎风而动,另一侧,还别着一把岫玉墨骨折扇。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又不是没打算给钱。”
顾澜说完,将刚刚好的一把铜板放到桌面上,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铺子前。
听到伙计呼喊的百姓还没围过来,顾澜已经不见踪影。
她身后跟着那侍卫模样的面具男子,自然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你刚刚说,顾小侯爷来了?”
“今天可是顾小侯爷回京的日子!她怎么可能来咱们这里买糖?”
“是啊,听说小侯爷和顾少卿要回京,半个京城的怀春少女,都跑到城门口了呢!”
“那另外半个京城的少女呢?”
“去定远侯府门口守着了!”
京城百姓,围着糖铺开始议论起顾小侯爷今天回京的事情。
如今的顾澜,已经成了京城百姓心中的传奇人物,说书先生心里的第一摇钱树!
就像昔日顾承昭人气比睿王高一样,顾小侯爷的人气,自然也高过新晋王爷容珩。
一个姓容,天生就带有距离感,百姓听名字就不敢轻易议论,另一个,可是昔日市井之中混迹的纨绔小侯爷,竟然去南境打了胜仗,成为少年将军。
还和长乐郡主一起纵横沙场,成就一番佳话——
后半句话是说书先生杜撰的,不过,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这边街角,戴着斗笠极其低调的顾小侯爷,一边等老师傅做糖人,一边听着众人的惊叹议论。
顾澜从纸包里摸出一粒梅子糖,递到身后戴面具男子的手里。
“今天京城好生热闹,看来我做的这个决定,还真是对了。就是没想到宝怡嗑了这么久......嗑到了她自己身上,你刚刚路过书铺时看见了吗,我跟她的话本子,现在是京城最畅销的。”
“看来,晏清不行......”
“晏清怎么了?”
没等顾澜问清楚,远处,一行人忽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她连忙低头,下拉斗笠遮住整张脸,背对着街道躲过。
“最新消息,骑枣红马入京的只有顾少卿一人,平南将军已经不见踪迹!”
“最新消息,小侯爷在京城外五里就离队独自回京,听说,是为了赴宁安公主约会!”
“胡说,明明是和鹊坊花魁杜若姑娘约会。”
“明明是安柔县主的约会——”
“明明是长乐郡主的约会!”
“长乐郡主人在鄞州呢!”
“谁知道她会不会跟着小侯爷回来呢,......”
京中议论纷纷,没人知道此刻,鹊坊花魁,宁安公主,这些传闻中平南将军的情人们,正齐聚一处。
鹊坊的包厢里,传来阵阵琴声,弹的,是大悲咒。
容妙嫣威仪万千的坐在包厢主位上拧着眉头,一张姣好明艳的容颜格外阴沉,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要不是顾澜传回消息,说自己要先去鹊坊避一避风头,她才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她容妙嫣堂堂大燕公主之尊,若是传出去竟然在青楼等人约会,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你们青楼,就给客人听大悲咒?这到底是青楼,还是佛堂?”
许久,她实在忍不下去这琴女弹奏的曲子了,咬着牙询问。
一旁伺候的杜若给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
“您终于不忍了,其实奴家也早就忍不下去了,可是,这琴是青黛在弹,她不换曲子,没人能管。”
青黛的指尖没有停下丝毫,平静的对容妙嫣说:
“殿下,是您身边的紫苏姑姑吩咐,您若是非要来我们这里,就让奴家只弹大悲咒。”
杜若:“殿下,我们青黛平时只有喝醉了才会弹此曲的,您来,实在是让我们这小小鹊坊蓬荜生辉,也让她喜不自禁呢。”
容妙嫣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命令你换曲子,你却听本宫宫女的命令?这到底谁才是主子?”
杜若:“公主殿下,您包下这天字一号包厢的银两......是紫苏姑姑掏的,一晚上,五十两黄金呢。”
贫穷使容妙嫣失去了反驳的理由。
她咬住下唇,继续生无可恋的听大悲咒:“真不知道,顾澜到底喜欢你们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嘭”地一声,包厢门被推开,顾小侯爷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天字号包厢,大悲咒,仙人醉,还是熟悉的配方......杜若姑娘,青黛姑娘,快让我躲一躲,全城百姓都在找我。”
她一进来,就动作很快的关上门,话语紧急,语气却没有任何慌乱,还不慌不忙的朝两位姑娘稽首行礼,然后把包好的糖豆等物件放到桌上。
“顾小侯爷这是忘了奴家呀。”
“顾澜,你居然敢无视本宫!”
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顾澜双眸一凝,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一身广袖白裙,丰腴妖娆,戴着小半边银色面具的念夏推门而进,手里端着一盘新鲜瓜果;
坐在包厢座椅上,红裙艳丽明媚的妙嫣上前一步,笑容很是动人,双眸含着温柔望着她。
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不后退半步的顾小侯爷,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她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在包厢内梭巡,微笑招手:“......各位美女都在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小侯爷。”
众女齐齐唤道,连青黛都停下了弹奏大悲咒的动作。
“你继续弹,不要停。”
顾澜小声吩咐,衣裳里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慌,小场面。
随即,小侯爷求助般看向自己身后戴着面具的男子。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了,顾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近费脑子的活计她都交给了容珩,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天下人都以为湘王如今执掌南境大权,带着边军驻守在鄞州抵御魏国。
却没有人知道,
白衣入京的,还有容珩。
容五公子怎么会放任自家最喜欢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的小侯爷一个人回京呢,他怕自己三天不在,顾小侯爷就能整出三百房侍妾——尤其是顾澜放下兵权白衣入京,摆明了是要自污。
正经人,也做不出回京第一日就逛青楼的事儿来。
容珩抱着剑,安静的坐到角落里,声音低沉蛊惑,重复着刚刚这些女子的话语:
“好久不见哦,小侯爷。”
顾澜:“......”
这群人,这个家,有点危险。
她现在回鄞州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