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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一顿歇斯底里的叫喊以后,李大同突然呼吸急促,脸色发紫,像是喉咙里什么被卡住了一样。

李敏眼睛微眯,在扫了下他脸以后,抓住他那个藏着信封的袖口,两根指头轻松将那封信从对方袖管里抽了出来。

为此李大同的手伸出去想和她拉扯信封,却由于急促的呼吸快喘不过气来,没有力气,歪倒在了地上。

呼哧,呼哧,李大同的呼吸声像牛一样,仰着头,两只眼睛随时往上一翻。在他眼里,写着不可置信。他没有喝下毒茶,哪怕喝下了毒茶,他先喝了解药,也不应该有事,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病了。”李敏轻飘飘两个字砸到他头顶上,“没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都会生病。动了气的人更容易生病。”

他生病了?发疾病了?李大同感觉生病这个消息比喝毒茶更可怕。因为毒茶他有解药,可这个病,像是要夺走了他的命似的。

两只手,猛的抓住了李敏的大腿:“救,救,救——”

李敏把信纸从信封口里面抽了出来。李大同的眼睛缩成了圆,变成了死鱼样的白眼球。李敏再把信纸往自己怀里塞进去,然后,打开信封口,对准李大同的鼻子嘴巴,信封口好像个口罩罩在了李大同的鼻子嘴巴口上。李大同顿时傻了眼,眼睛发直,要不是没有力气了,他现在要和她来个你死我活。

看他这个表情,明显想着她这是要谋杀他。

李敏冷笑一声:“你这只是换气过度症。慢点呼吸,如果想死,可以不呼吸。”

刚想再临死前急促吸两口气的李大同,听到她这样一说,不相信的目光在她脸上转悠一圈。

“想你死的话,多的是法子,拿手掐你脖子不是更快?”

这话是不假。李大同开始放慢了呼吸。随着呼吸的变慢,似乎之前被死神拉着要走的那口气,呼呼,呼呼,慢慢地被李敏罩着的信封拉了回来。

发紫的脸色逐渐变回了红润。呼吸恢复回了平稳。最后,李大同长长地疏解出一口气,整个人呈大字型平摊在地上,他全身冒出的热汗正在像潮水一样在慢慢消退下去。

活过来了。这种感觉,像极了那多年前的那个时候那一天。眼前的这张脸,是那样像她像极了她,类似的场景,以至于李大同张口时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呓语道:“阿晴——”

徐晴,即徐娘子,李敏亲娘的名。

李敏以前虽然没有听人说过自己亲娘的闺名,但是,只听李大同这样一叫,都知道叫的是自己亲娘的闺名没有错了。

“她死了。”李敏凉冰冰三个字,毫不留情打断李大同做的梦。

李大同忽然呜咽一声,两只手捂着脸,像个小孩子无助地哭了起来:“你不知道,不知道,当年,我也是这样被她救了。被她救过这样一命以后,从此——”

“从此喜欢上她,却因为得不到她,最终把她害死了。”

“我没有害死她,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怎么可能害死她!我那么喜欢她。在她死了以后,我把她所有用过的东西都仔细收藏起来了。知道王氏肯定会破坏她的东西。哪怕你会因此恨我。可我就想,她是我的,我的——”

贪婪无耻的男人。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只顾着自己把她占为己有,这只是自私自利,哪里是爱人。

“不是你害死她?她怎么死的?老太太不是说了,是王氏栽赃给她把她弄死的吗?”李敏看着他那张流满鼻涕和眼泪的脸。

“老太太能知道什么?”李大同袖口擦擦糊了的鼻涕,“你母亲你知道的,那么蠢,都被你设计了,踩进你设计好的圈套里。她平常糊弄糊弄人还可以,怎么和宫里那些娘娘相比。你亲娘在世的时候,你母亲像蚱蜢,怎么跳都跳不出去。那时候王氏说这话不过是糊弄老太太的。”

“说什么话了?”李敏问。

“不就是说,说你娘亲在皇宫里医死人了。你娘亲那么有本事怎么可能医死人。要是说当初大舅子进太医院奉职刚没有多久,医死人比较有可能。”李大同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说,那时候,老太太以为,徐晴和王兆雄一起在皇宫里给人治病,其中一个把人医死了,结果王兆雄把脏水泼给了徐晴。

老太太这个版本,肯定是不太可靠的。其一,倘若真是谁医死人了,徐晴也好,王兆雄也好,哪个太医也好,皇宫里肯定是要拿人法办的,会把罪犯公布于众的。

但是,从中可以看出:“皇宫里那会儿死了人吗?”

“皇宫里死人多着呢。孝德皇后东宫事变那一次。”李大同的声音哆哆嗦嗦的,那场皇宫的杀戮,谁现在想起来,都会因为联想起成堆的尸骨而深恐不已,他不例外。

这样说,她亲娘徐晴真的是因为孝德皇后死的了?

“你给我说说,我娘当时是怎么死的。都说我娘是病死的,但是,谁也知道,我娘是不可能暴病死的。”李敏说出徐三舅等人的推测。

岂知道李大同一个摇头直接否认了,而且说的有板有眼的:“你娘真是暴病死的。你娘那会儿从皇宫里被送回来的时候,一张脸全变了样子。没过多久,就死了。死之前,还一再交代我,谁也不能靠近她。”

传染病?

李敏脸色骤然一沉。看来那个孝德皇后的死法,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是被赐了毒酒或是白绫。

什么传染病能那样厉害?天花?

不,她来到这古代看的药书里面是有了天花的记载。倘若是天花,不可能皇宫里对此如此忌讳,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你说她的脸变成什么样?”李敏思摸着问。

“不知道,我只是偷偷看了一眼,那晚上,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灯笼罩着那个光,照不进去,只觉得她的脸,变了。”李大同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想而知,那晚上的情况,配合当时皇宫里的腥风血雨,让人的记忆都变的模糊不清了,可以说是一片乱象。

一如她之前所猜的,她母亲的死,一切的秘密都存在皇宫里高高的院墙里面,而伴随大皇子的归来,似乎,腥风血雨要再次登岸的样子。

李敏轻轻地吸了口气,俯瞰李大同那张脸:“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设计毒茶?谁告诉你,必须杀死我的?”

李大同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脑袋之后叹口气说:“是你大姐。是你大姐从宫里放出消息,说你和你娘亲一样在皇宫里可能涉及到孝德皇后以前那个案子里去了。要知道,你娘当时回来染病,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要不是你娘很快死了,说不定尚书府整个要和着她一块陪葬。”

说起来,这个男人始终是个懦弱的,自私自利的货。

“你就这样对待你心爱的人,对待你的妻女?你还是男人吗?”李敏冷冷地笑着。

“我没有毒死她,我没有害死她。”李大同大声争辩。

“可是,你现在不是想毒死我了吗?”

李大同吞了下口水:“你听我说,敏儿。你远走高飞吧,马上走,走的远远的。你想你娘亲医术高明,都因为孝德皇后的事,被邪上身,最后暴病死了。你会一样的结果的。为父这是帮你,让你死了可以解脱。好过像你娘亲死前那么痛苦。”

神经病!

屋外,咚咚,咚咚,两声敲门,管家在门口喊了声:“老爷,二姑娘,小的在外面听见屋里声音,是不是什么东西落地上了?”

室内狼藉的动静,早传到外头去了,可能是听见声音的人,犹豫了再三才去到大堂里请示了老太太,管家再过来询问。

李敏生怕的是小叔一个担心结果动火了。

李大同趁这个空隙急急忙忙爬了起来,拍打拍打衣袍上的灰尘,对屋外的管家喊:“什么事都没有。我一时手滑,摔碎了杯子茶壶,端壶热茶进来。”

管家听这样一说,双手推开了门,见屋里地上果然一片狼藉,但是,李大同和李敏都坐在椅子里安然无事。

“父亲。”李敏当着管家的面,说,“如果没有其它事儿,女儿这就回王爷府了。”

李大同像慈父一样点头:“辛苦你走这一趟了。你三妹这只是无理取闹,她说什么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为父心里分明,知道怎么做的了。”

管家当然听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这段暗语。倒是在李敏起身要走的时候,李大同亲自送李敏出到门口,态度恭敬到一点都不像父亲,反而是李敏底下的奴才一样。其实,李敏是王妃,李大同不过是个二品官员,大明王朝尊卑有序,如此尊敬倒也是应该的。

在大堂里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的朱理,看见李敏出现在走廊的时候,立马迎了上去。看见她完好如初,朱理放下心,说:“大嫂,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李敏答应,眼角扫过李大同躲在后面不敢动的样子,直走到前面对坐在上座的老太太告别,“祖母,孙女先回去了,还请祖母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老太太的手指头哆嗦地辗过两颗佛珠,半睁开眼睛,冲她含了头,慈祥地说:“去吧。”

至于李莹,早被老太太喝回自己房间里闭门思过了。

等护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了尚书府,李大同擦着额头的大汗迈进大堂里。老太太一看见他,那串佛珠啪的一声砸到他脸上,大声斥骂:“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情,你这个畜生!”

“娘。”李大同的额头被砸出了个大包,皱着眉头说,“我做了什么?”

“你说,你是不是想毒死敏儿?”

老太太的眼线长着。

李大同急道:“孩儿这也是没法,都因为华儿从宫里传出消息来了。其实,孩儿哪里忍心毒死自己的女儿——”

“算了吧。”老太太骂道,“你是我生的,你肚子里的算盘我能不知道?都知道这三个女儿,你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了。你只想着你在外面那几个儿子。”

“母亲知道就好。”既然事情都摊开了,李大同干脆和老太太摊牌。

“可是,你现在那几个儿子在谁手里你知道吗?”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想到自己把柄全被李敏握在掌心里了,李大同这个悔恨:“我哪里知道,我养了只白眼狼!本以为她像她娘亲心地善良,哪里知道她会回头算计起我了。”

“那也是你活该!”老太太对此对儿子一点都口不留情,“上回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说要你和她母亲对她好点,可是,你们不听,现在怨不得她对你们不好!你究竟贪图什么,贪图她娘那本秘籍吗?那本秘籍里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两个把性命都搭上的?”

李大同根本不接老太太这问话,转身往外走:“孩儿有事回衙门。”

“喂——”喊不住李大同,老太太站起来捂住胸口,“你,你这个孽障,快,快把我气死了!”

尚姑姑站在老太太身边赶紧伸手搀扶住老太太,瞅了眼李大同离去的背影,回想起李敏昨晚上和她说的话。李敏那时是这样对她说的:

“尚姑姑,你以为我爹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真是那样傻的人吗?”

“二姑娘?”

“老太太的性情我知道,你帮我传个话给老太太。这宫里的腥风血雨谁都躲不过,老太太自己斟酌着,该怎么做,老太太心里有个底的。我这样一回尚书府,老太太可能心里就明白了,是谁的错儿。”

李敏在烛光下的那双眼睛,到现在,尚姑姑只要回想起来,都眼皮直跳。因为那双眼睛,确实太像了,太像那个女人了。

老太太果然是坐了下来以后,吩咐底下的人:“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回自己的老宅去了。”

“老太太——”一群人惊呼。

老太太这个行动貌似一点征兆都没有。

虽然按理来说,老太太根本都是不会在儿子家里久住的人,一直都是。但是,眼看尚书府里,那么多事情没有解决。李莹要出嫁,老太太不得再回来。只有尚姑姑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自己已经把李敏要她转告给老太太的话都给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肯定要想着保存自己。

老太太说:“我回来做什么?她出嫁那天,新郎官都没能亲自来迎娶。我在这里,不是等着被人笑话吗?她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背,和她娘一个样,不能怨任何人。她能有今日,早知道以前就不要那样做了。”

不用说,李莹在听见老太太这段话时,想撞墙去死的心都有了。

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她自己种的。这个话,却是没错的。如果她那时候,不选择设计朱璃来摆脱朱隶。那么,今天李敏所得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

马车在京师里的大街上穿梭着,是往郊外驶去。

朱理掀开车帘一看,眼看这个马车行驶的方向不是回护国公府,不由疑问了声:“大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小叔,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先到一个地方去,我有东西想给小叔看看。”李敏说。她这是三思之下,知道李大同今天和她说的话,有些东西或是没有说实话,但是,关于徐晴那段怎么死的话,却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地方?”朱理对她此话的反应是眯了下眼,并不见得很意外的样子。

李敏只看他这个表情,都知道,他应该是在外面都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她研究新药材的事了。

也是,这个事,早随她入宫给大皇子治病那一天,传到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人人,都知道她李敏用了一种奇怪方法去救了大皇子的难症。至于是什么方法,离奇的茶楼说书先生甚至以把她描绘成会使用奇异法术的女子。

幸好没有把她传为了妖怪,否则她都要可能被人绑在树桩上烧死了。

当然,像太医院那些人,是知道她李敏治好大皇子难症靠的其实是一种新药材起的特别疗效。关于这种新药材,于是近来在医学界里被人广为相传,引起不小的轰动。每个人都想一探她李敏的新药材是什么东西,可是,李敏对新药材的保密功夫做到了十足,保密到连护国公府里的人都毫不知情。

太医院对此分成两派。因为根据大皇子朱汶的说法,李敏给他用这个药时,对他说了许多这个药材的毒副作用,包括能很快让人死亡这点,是最致命的。如此可怕的药,与毒药又有何区别。所以,其实大部分太医并不主张铤而走险给病人用这种可怕的像是能同时把人害死的药物。因为,貌似对于这个药的掌控,李敏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

可能是由于太医的这些反馈意见,使得她哪怕用了新药材给大皇子治好了病,皇帝对新药材的反应一样兴致缺缺,不太想知道这种类似毒药的新药材究竟是什么东西。对皇帝来说,这种没有安全性质的药材,毫无用处。只能说,大皇子能治好病都是因为命中好运。

事实真是如此吗?

跟了李敏许久的徐掌柜却不这样认为。李敏敢用这个药给大皇子用,如果李敏自己没有*成的把握肯定不敢给大皇子用的。大皇子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对于把人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李大夫来说,肯定是想好了一切的后果才会给大皇子用这个药的。虽然冒险性大,但是,不能说李敏此举是完全鲁莽的行为。而且,徐掌柜是全程都跟着李敏研发这个药材的,因此只有他最清楚这其中的内幕。

比起这个药材可能给病人带来的毒性,似乎更让人感到忧心和害怕的是,他们历经辛苦弄出来的一点药,给大皇子一用,一次疗程已经全部用完了。

这无疑是神药。可以治好大皇子的难症,可以治好徐三舅老婆的肺痨,在这个古代里相当于绝症的肺痨,不是神药是什么。

只是神药,如果能轻易获得,能叫做神药吗?

培养青霉素,需要耗时费力,到最终阶段的提纯,更是最艰难的一个过程。按照徐三舅的说法,提纯这个所谓的青霉素,相当于从十万军队里挑出一个将军。

古代落后的工业与生产力,李敏总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有时候,她都会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有这个技术,有这个能力,有这个知识,可是,环境不一样,物质条件完全不一样。在这个落后的古代,连所谓的化学、物理这样的基础学科体系都没有出现。只靠她一个人,要完成二十一世纪已经建立在发达工业基础上的东西,谈何容易。

不,简直是天方夜谭。

换做以前,如果她现在人仍旧身处在二十一世纪,肯定是想都不敢想现在自己在做的事情。

人的潜能,只能是都被逼出来的。

现在,她娘不知道死于哪种传染病。但是这种传染病很有可能卷土重来。她必须防患于未然。针对传染病最有效的东西是抗生素,而青霉素,是人类制造出来的第一种抗生素,能应付大部分的传染病,在最危急的时候能救人一命。

做大夫最怕的事情是什么。李敏记得,那年头,她有一次下乡支援当地的医疗,结果,给她碰到一个大出血的产妇。明明,病人是可以救下来的,只要,多点血液,血浆,多点止血剂。可是,当地没有条件,连验血型的条件都没有。等把产妇从深山老林送到县城的时候,一切早已迟了。

一胎两命,她那时候脸上哗啦啦地像下雨。

明明知道怎么救人,明明能救下来,但是,没有药,没有药!

“大嫂!”

小叔的一声,把李敏拉回了神。

李敏望出车外,天气自那天下了第一场雪以后,变得反反复复,时而冷时而热的,像今天,居然出现了大太阳,反常的天气,正是时疫最容易泛滥成灾的条件。

“大嫂在忧愁什么?”朱理那年轻的眼睛,都可以清楚地发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那抹忧虑。

李敏把车帘放下,说:“小叔今日所见到的,还望小叔不要轻易对外说。”

“这点大嫂放心。我这人口风很紧的,绝对不像那个大嘴巴的十一。”只见自己不由自主又提起十一,朱理嘎吱咬牙。

李敏像是没有发现他这点异常,继续说:“你大哥,今日为了朝廷的差事日夜操劳。因此我怕这事儿和他说了以后给他心上添乱。这事儿,我以后委托给小叔,小叔你到时候看着什么时候适合告诉你大哥。”

朱理当即愣了下:如此沉重的任务突然压到他肩头上。

要论以往,他是很想自己大哥给自己任务的,只是,现在突然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小叔没有这个自信吗?”

“有。”朱理张口就答,随之,低了声音,“大嫂这事真没有和大哥商量过。”

“略微提过。”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研制新药的事,只是不问她,认为,她一定在最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现在,确实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告诉他了,他要是派人做出什么行动来,肯定会马上引起皇帝的反弹。

现在,或许古代这些人还不知道青霉素的重要性。李敏却是太清楚不过了。在古代战场上,一半以上的士兵都不是死于他杀,而是死于疾病。包括外伤,传染病,这些致命的病菌,可以很快夺走士兵性命的病菌,都需要青霉素的治疗。青霉素在现阶段下可以说是这方面最好的特效药。

可以说,这样东西很快会成为战场上的制胜法宝。因此,她才把这东西一直捂着。对于青霉素的用法,也仅限于告诉徐三舅等最亲近最信赖的那几个人,只说可以治疗肺痨。并且怎么用,都得靠她李敏一个操作。

李敏对此不是没有想过扩展会使用青霉素的大夫培训,但是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环境下,能给她信任的人,实在不多。最致命的是,青霉素的产量实在太低太低了。稀缺的药即将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马车行驶到了目的地时,朱理望到了一片梯田,似乎已经有人开始着手在地里备冬,好准备明年播种。

“那些人都是大嫂的人吗?”朱理问。

“不算是吧。”李敏是让徐掌柜把田都放出去给农户了,采取承包制,这样,他们到时候容易向农户采购他们需要的药材,至于耕作的过程,都交给农户了,必要时给农户技术指导,这样的管理方法最容易出效益。

想到自己本来还想在这里建个大农庄,种种田,养养鸡鸭鹅,结果因为被迫搞出个青霉素,全毁了。那都是由于那时候,她哪里曾想到自己的男人会回来。哪里想到,自己会和个古代大叔做夫妻,谈恋爱。最后,把自己一切都搭上了。

开始有弄青霉素的念头,全都是由于他那条伤腿。虽然,他那条伤腿在慢慢康复,可是,她总会想到如果他有一天在战场上受到更严重的伤害,需要手术,需要抗菌治疗时,她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朱理听她三言两语而已,却很快听出了其中的含义,跟在她后面走,边走边说:“大嫂,我大哥能有你真好。没有人,比大嫂对大哥更好的人了。”

“你什么时候,嘴巴是学了谁,变的那样甜了?”李敏不客气地打断小叔的话。

“大嫂,我这是实话实说,没有一句谎话。”对此朱理不买账,声音有些低微地说,“其实我大哥,在府里跟我们的时间不长,他是长子,都是常年跟我们父亲在外。”

原来因为如此,所以,他和尤氏的沟通也不顺畅,只在于忠孝的礼节而已。

在快走到青霉素的地下作坊时,朱理忽然在她后面停住了脚。李敏对此并没有反应,直往前走。朱理停了会儿,再随她进了屋里。等徐掌柜从里头出来,把门关上以后。朱理看着他们两个,眼里写了些疑惑。

屋里,其实基本上没有东西了。徐三舅等人,早就不在这里了。在她决定把青霉素拿出来给朱汶治病的那一刻起。

开门大吉,意思是,这里的东西和人,都撤了。

李敏左手摘下斗笠,坐在了屋里简陋的一张木椅上。徐掌柜在屋里点了灯,对她轻声说:“那些人一直盯着这儿,白天黑夜都盯着。好像在等大少奶奶过来。”

“那是,我要是不过来这儿,他们害怕扑个空,弄错地儿了。”李敏随之一个眼神望过去,示意小叔可以不用紧张。

朱理佩服死了她这临危不乱,她这是引蛇出洞。恐怕,连这次去尚书府,都是给对方专门带去信儿的,让对方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踏进这个圈套里来。

“大嫂。”朱理走到她身边,扯了个鬼脸说,“你这一路瞒着我好苦。”

对此李敏有丝愧意,她这是把小叔一块当饵了。不过,有了她和小叔在这里,那些人必定还不敢对这里马上下手。

只是这宫里的人不简单,能根据她给大皇子治病一事上,推测出她用的这个药,可能对传染病有效。所以,才让李大同对她说出了她娘死的原因。李大同在这场戏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八成是一样被人当棋子用了。不过,李大同确实是一开始有念头要毒死她的,因为李大同是很怕死的。

“徐掌柜,这里还剩多少人?”李敏问。

“只剩下我一个了。其他人早就走了。我也是定时坐马车过来。按照二小姐吩咐的,在这里按时点灯,放了狗。可是,我不敢确定,那些人是不是能因此上当。”徐掌柜小心翼翼地说着,脸上多少挂了抹忧虑,因为眼见那些人盯着这里几天功夫了都没有动静。

朱理就此说:“不怕,之前或许他们还猜疑,可是,大嫂这样一来,带了我过来,他们还能不信吗?”

李敏好像就是怕他们不信,所以亲自现身。

徐掌柜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但是,我们一走,他们真进到这里面找东西了,什么都没有找到的话,怎么办?”

“能怎么办?”朱理微笑着搭了下徐掌柜的肩头,“只能找大嫂了。”

“什么?”徐掌柜大惊失色,看着李敏,“大少奶奶,这,这——大少奶奶这是想让他们找大少奶奶吗?”

“不这样做,他们哪肯现身。”李敏道,“我们总不能和他们一辈子玩捉迷藏。”

“可是——”徐掌柜疑问重重,“是什么人,本来可以一开始找大少奶奶要这个药。”

徐掌柜这话是不假的。假若这个药,是皇帝要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可以直接下令让她李敏给谁治病,让李敏把药献出来。如果是同行想刺探商业秘密,恐怕那些同行没有这个能力,雇佣到武功高手在这里布阵。

“宫里的人,但不是皇上。”朱理说出这个一点都不奇怪的答案。

宫里的人谁这么渴望起李敏这个药了。宫里谁生病了,需要这个药了?宫里的娘娘皇子生病,可以求助皇帝,皇帝可以让她李敏过去给人治病。这样一说,答案已经显然在眼前了。

徐掌柜于是想起了上次要不是朱公公舍命搭救,这会儿自己定是命丧黄泉在阎王府里徘徊的游魂了。想起那次遭遇,还真是心惊胆寒。真亏了李敏早算计到了太后要冲着他们杀鸡儆猴。

“太后在福禄宫,好久没有出门了,众妃过去给太后请安时,都见不到太后。”朱理说的这个消息,是上次在西门与那些皇子们相遇时,十一爷这个不忌口嘴的说出来的话。

十一这样说,无非是笑话自己老祖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太后必定是病了,而且,病了还不好出口让李敏过来。

朱汶由于上次与太后当众起了矛盾以后,不住在福禄宫里,是搬到皇帝给他暂时安置的大皇子府去了,对于太后的情况反而不是很清楚。

“大少奶奶,现在要怎么办?”徐掌柜请示。

“你等会儿随我们一起回去。今晚,你住我护国公府里。那些人在这里找不到东西以后,第一个肯定还不是找我。知道只有你跟着我,与这个药有关系,所以必定先绕过去找你。”李敏低声安排着。

“这样那些人去找大少奶奶怎么办?”徐掌柜心里不踏实。

“没有怎么办。我在护国公府里,他们要来找我,可能要先想想,上回进护国公府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李敏这句话,直接让朱理笑了出声。朱理笑着说:“上次那个人头,是自己割掉的。”

说的是那个无刀之王,进了护国公府以后,被人围困,结果自个儿了断了。想潜进他们护国公府,意图谋害他们大少奶奶,不得先想想后果。

护国公府哪里是人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

徐掌柜只听他们两人对话,一身冷汗。他这个商人走南闯北,遇到的各种离奇古怪的事也不少,遇上亡命歹徒要劫财谋害的也有,可是,都没有跟着李敏来的惊险。一波接着一波的。

“时辰差不多了。”李敏琢磨着过去的时间,道,“回去吧。”

“未到傍晚。”徐掌柜得留下负责点灯继续迷惑人。

“今晚不用点火了。我们一走,他们八成都按不住了。”李敏说。

负责守在门口的兰燕,一样早已嗅到了这里周围不太对劲的空气,在李敏他们走出来以后,更是紧紧握着刀柄,亦步亦趋。

徐掌柜拉上屋门,最后一个离开。离开的时候,可能这里没有人了,所以,四周那个瑟瑟的寒风,直刮的人脊梁骨嗖嗖的响,像鞭子抽打,恐怖死了。他一步三跳,跳上了护国公府马车的驾座。

马车离开时,只听呼啸的冷风,与头顶上的太阳形成鲜明的对比,乍冷乍热的。这样的天气,真是一不小心,都要得病。

万历爷在皇宫里,貌似感染了风寒,因此,当张公公好不容易把李华说要见他的消息传过来时,万历爷倒是不敢见了,说:“华婉仪怀着身孕,让太医小心侍候他们母子。朕,暂时不得去见他们了。”

“奴才这就把皇上的话传给华婉仪。”张公公答。

“对了。”万历爷咳嗽两声,叫住张公公,“朕这段日子,都在忙着江淮那个案子,所以都忘了去福禄宫问候太后。听说太后身子欠安,是怎么回事?太医有过去看吗?为什么看了以后,都不到朕这里报一声。”

张公公四下瞅了瞅,再上前,小声说:“皇上,太后一直都是,刘太医看不好的话,直接找了张院使。”

万历爷皱了皱眉头,坐下来,一时无话。太后的喜好,他肯定是插不了嘴。再说,张恬士作为太医院的头头,医术自然没的说。

“大皇子听说今日是又出去到西门练习箭术了。”张公公这话算是安慰皇帝,好歹有个久病过后被医好的案例。

“嗯。”万历爷点了头,“接下来,他这个年纪虽大了些,但是,是该娶妻生子,这个朕让淑贵妃操多点心。皇后那儿,朕有让人过去说了。皇后有没有传话回来?”

知道皇帝问的其实是东宫的情况,张公公说:“太子妃一直在养病,貌似没有好。皇后娘娘如今光忙着这个事儿,都可能分不开心来帮忙张罗其它事。”

“那是她儿媳妇,是应该的。但是,她贵为大明王朝的皇后,不止是一个人的母亲。”万历爷这话像是有丝批评皇后的意思。

张公公不敢说话,垂首站着等皇帝再发话。

万历爷慢慢的沉着地说:“今晚,朕要到容妃那儿坐坐,你让人先提前去容妃那儿报个信。”

“奴才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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