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这场戏过得很快,当一个演员彻底进入了角色之后,便已经不是“演什么像什么”,而真正做到了“演什么就是什么”。
甚至,贺栩在监视器前看拍摄效果的时候,都忍不住为某个出彩的细节一惊。如同之前那场杀完了人回去做饭一样,众多超出预料却又情理之中的演绎,真实得仿佛莫森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自己的戏份过了之后,秦绝依旧在片场留到了剧组收工。
只不过,她并没有全程跟组围观拍戏。
王茗与何畅的大尺度戏不只一场,还要继续拍摄,这种露出度很高的戏都是要清场的,秦绝自然不会上赶着凑上去。
而且今晚不知怎的,王茗不顾助理的阻拦,主动向贺栩申请重拍。
“我没演好。”
她认真道,“我还是没放开,觉得差点意思。”
贺栩看了王茗两眼,又去看何畅。
“我也,我也想再努力一些。”
何畅咽了咽口水,用力点点头。
贺栩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同意了这两人重新拍摄。
表面上的男主角与女主角,演员还都是人气不错的小生小花,涉及到这种激烈露骨的床戏,且还主动要求重拍的,放在其他剧组里恐怕早就炒翻天了。
有趣的是,《白昼之雨》这里从上到下都没把这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都是因为秦老师啊。”
跟她有过几次接触的小工在吃盒饭的间隙感慨道,“谁是真心想好好演戏,拍出好作品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还抓着那些花边儿啊绯闻啊不放,那可真的弱智。”
“就是!”另一个附和着,“你别说,在剧组呆这么一遭啊,感觉自己思想觉悟都提高了。”
“嗐,可不是,本来觉得自己就俗人一个,打打工跑跑腿完事了,没想到……”
第三个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啧啧感叹了一会儿,又继续闷头扒饭了。
“聊着呢?”
自觉不去打扰清场拍摄的秦绝熟门熟路地摸过来,找个地方蹲着,抱着一盒跟小工手里没区别的盒饭,单手一掐,一次性环保筷子就弄开了,断裂的部分板板正正,半点木刺都没有,看得强迫症极其舒适。
“呦,秦老师。”
“您这一手漂亮啊,怎么玩的?”
小工们熟得都能直接跟她唠嗑了。
“哦,就这样。”秦绝把筷子贴起来给他们演示,“中指抵在这儿,拇指按住这边,上面一搓下面往两边一顶,喏。”
“有意思有意思。”几个小工煞有介事地学了一下,学之前还没忘把筷子上的饭粒舔干净。
“都是闲着没事的小花活。”秦绝扒拉两口饭,她嚼东西的时候从不出声,吃和咽的速度都很快,偏偏没在莫森状态的时候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在胡吃海塞、狼吞虎咽,反而有种干练利索的感觉。
仔细想想,这么厉害这么敬业一个男主演,成天跟小工小助理们凑一起吃盒饭,从来没啥架子不说,伙食都没挑剔过,真的很难不让人升起好感。
“我还以为,秦哥得吃点更好的呢。”有个小工嘿嘿直乐。
“吃什么不是吃。”秦绝的盒饭已经没了三分之一,“况且,演这个角色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吃太好。还是得尽量写实。”
“哎呦,现在哪有演员能做到您这样啊。”小工B在各个片场跑了好几年了,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由笑道。
“肯定不止我一个。”秦绝倒是笑了笑,话说得很笃定,“想好好演戏,也确实能演得好的演员,其实不少,但很多时候能不能被发现、接到好本子好角色,也得看机会。我么,运气比较好而已,起点比同行高了许多,所以才更得知足。”
“啧啧,秦老师,我算是知道为啥您跟别个不一样了。”又一个小工道,“您呐,不贪。”
秦绝一乐,学着他的老北京腔接茬:“怎么个不贪法儿?”
“咋说呢,别说演员了,就我们这些小工,给人家干活的,有时候也想这盒饭里多两片肉呢不是?”那小工笑呵呵的,“我见过挺些人,这个也要争,那个也要抢,好像全世界都得是他她的,这才满意。巧不巧呢,这样的人还多,哪天撞上了,嚯,那片场的空气,跟点了火药似的。”
秦绝听着他唠嗑的腔调快乐下饭,边吃边笑。
“你这还是不会看人。”另一个人逗他,“我看秦老师已经不是贪不贪,有没有自知之明的层次了,你看看人家这眼神,大彻大悟,特别干净,第一眼真是瞧不出来年纪多大,感觉特有故事。”
“呦,你要是这么说了……”
这两个人在这说相声呢?秦绝乐呵着吃完盒饭,一粒米也没剩下。
这群小工能被招进《白昼之雨》的剧组,也都是有些本事的,别的不说,至少人品相对过关,比那些整天想着腌臜俗事的要强上不少,相处起来很舒服。
就如他们说的,秦绝很容易让别人忽视她的年龄,仿佛这个人的个人魅力已经超越了这些表面的东西。不论年纪大小,阅历深浅,在她面前似乎都处在同一个位置,每个人都被平等以待,有着独特的被尊重感和存在感,相当舒适。
尤其在这个看人下菜碟的娱乐圈里,这份真诚不做作的处事态度就更难得。
“秦老师不是开着直播呢嘛,咋看不到了?”有人问她。
“从十字路口那唱完歌之后就没播了。”秦绝笑着解释道,“一是拍戏不方便透露,二是,无人机要没电了。”
“哦哦,我说呢!”
那人一拍脑袋,“我们这些人也整不明白高科技,差点没想起来这档子事。”
他把手机屏幕晃了晃,秦绝看得一笑,敢情这位老哥也注册了她的APP。
“秦老师,那首歌唱得真好啊!”
其他人也跟着感叹。
剧组里的小工多半都是倪省本地人,这片岛屿与龙国大陆隔着海湾,许多人文氛围是不太相似的。
《仆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这首歌,就特别有倪省的味道,从遣词造句,到意象与风格,都带着倪系文化里“绝望中透着光亮”的感觉,几乎每个认真听过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共鸣。
如果秦绝这时候看到了“狼狼家的小丫头”——冯晓娅给她留言的内容,就会知道,这种一个人发现APP里有官录音视频,就带着更多人注册入坑的情况,在短短一个下午内到底发生了多少。
至于私底下想办法联络她,想要获取商业和非商业授权的更是直接破了四位数,目前还在不断增加。
不过,对秦绝来说,这只是一场她与莫森共同创造的和解。
再多的惊喜,再多的意外,都不如此时好好拍戏更重要。
正聊着,穿好了衣服的何畅和王茗从清场的演区里走了出来。
秦绝转头对上这两个孩子的眼神,顿时就知道,这场拍摄妥了。
她笑了笑,向他们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