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病,来势汹汹,褚浔阳根本全无察觉,第二天就直接病倒,连床都没能下。
褚易安一大早本来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要去上朝的,在大门口得了消息,直接就转身回来,直奔了锦画堂。
一路上他都面沉如水,一个字也没追问。
青藤心里急的厉害,已经自顾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提前一点征兆也没有,昨儿个郡主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一早就发起了高热来了。”
说着就红了眼圈,马上就要哭出来。
因为自幼跟着褚琪枫一起习武的缘故,褚浔阳的身体很好,从小到大几乎也不怎么生病。
褚易安只是听着,脚下步子生风,快速的往里走。
因为天还没有大亮,进到锦画堂的时候里面却是一片寂静,彼时大夫已经到了,桔红和浅绿两个守在褚浔阳的床前,面色也是凝重之中带了鲜有的紧张。
“殿下!”听闻褚易安的脚步声,几人连忙行礼。
褚易安谁都没理,直接走了过去。
床上褚浔阳安静的躺着,面色微微泛红,显得极不正常,嘴唇看上去却带了几分苍白。
彼时她的人却不清醒,但也睡的不是很熟的样子,眉头不时的蹙起,看着很有些不安。
“怎么样了?”褚易安问道,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女儿的脸。
那大夫看了他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褚易安立刻就觉出不对劲来了,眉头一皱道:“有话直说!”
“殿下,恕小的直言,郡主这病症很有些蹊跷啊!”那大夫说道,面色凝重而忧虑,又看了眼床上的褚浔阳,“郡主的这个症状看着是和风寒高热无异,但是小的把脉的时候她的脉象却非是这样,只是原因不明的带了点儿虚浮。”
“什么?”青藤一惊,忍不住奔到褚浔阳的床前,愕然的张了张嘴,却没能把后面揣测的话说出口。
褚易安的眼中有冰冷的锋芒一纵而逝,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却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凛冽杀气。
有人把手伸到了他东宫之内不说,更是对他最宝贝的女儿下了手。
浅绿和桔红两个还好,那大夫却干脆就是吓的一个哆嗦,忙道:“郡主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这病症小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医治。事不宜迟,殿下还是传太医过来看看吧!”
褚浔阳的安全要紧,褚易安也顾不上追查幕后的起因。
他一扭头,青藤已经反应过来,忙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就跑了出去。
那大夫收拾了药箱退到了外面。
褚易安这才弯身坐在了床边,轻轻的探手出去,触了触了褚浔阳明显温度有些高的额头,眼底颜色晦暗而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浔阳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大半个时辰之后曾奇就带了三个太医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殿下,太医到了!”浅绿提醒道。
褚易安的精神微微一震,这才回过神来,起身从床边让开,道:“看看吧!”
“是!”几个太医给他行了礼,然后依次过去给褚浔阳探了脉,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透着凝重。
最后又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褚易安一直没有理会,只是面沉如水,目光一直定格在褚浔阳的脸上,神思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医,我家郡主这到底是怎么了?”最后还是青藤等不得了,快走两步凑到床前。
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这才由太医院的副使刘太医禀报了,说的话和之前大夫所言大同小异。
褚易安听完,终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所以——这就是说浔阳这是遭了暗手了?”
“这个症状很怪异!”刘太医道,却是一次不敢把话说的太多。
谁都知道这浔阳郡主就是太子殿下的宝贝金疙瘩,如今摊上这样的事,面对褚易安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头顶上随时悬着一块巨石一般,压下来就能叫他们粉身碎骨。
也好在是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一直都是赏罚分明,否则——
这会儿他都要担心小命不保了。
褚易安听了刘太医的话,也没深究别的,只就简短的吐出两个字,“解法!”
此言一出,三名太医就齐刷刷的跪了下去,惭愧不已。
褚易安的脸上恍若笼罩了一层坚冰,看的人胆战心惊。
三个人背上都是冷汗直冒,最后没办法,还是刘太医试着开口道:“如果能找到让郡主病倒的引子,臣等或许能够合计出一个化解之法来!”
褚易安的目光一冷。
青藤立刻飞快的回想了一下道:“昨天郡主的饮食一切如常,再有这几天殿下不准郡主出门,郡主也一直都在院子里,郡主昨儿个睡的晚,差不多三更才睡,睡前——”
她说着,立刻就想到了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其他人都没说话,青藤去了不多久就又匆匆折回,面色阴沉十分难看,道:“郡主睡前的半个时辰用了小厨房的一碗燕窝,奴婢刚去看了,存放燕窝的陶罐还有郡主昨晚用过的碗和汤匙——”
青藤说着,面色就越发凝重了起来,顿了一下,才继续,“全都不见了!”
这样一来,事情几乎就全无悬念了,是有人在褚浔阳要食用的燕窝上面做了手脚,然后事后还周到的又潜进来一次,将所有有可能沾了脏东西的器具也一并取走了。
且不说他用的这味药有多难应付,只就——
可以在东宫重兵守卫之下一晚上来去无声的本事——
这世上要想找出几个人都不容易。
褚易安紧绷着唇角,一直没有表态,可是曾奇却分明瞧见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手指一寸一寸的捏紧。
半晌,他才缓慢的开口,语气平稳而无一丝波动的道:“曾奇,送太医出去!”
“微臣告退!”几位太医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跟着曾奇退了出去。
桔红和浅绿一直都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床上的褚浔阳,这时候桔红才终于忍不住一咬牙,走到褚易安面前,一拱手,正色道:“殿下,请您恩准奴婢出去一趟。”
褚易安缓慢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没说话,带起来的压来还是叫桔红觉得难以忍受。
见他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桔红就一垂首,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
褚易安孤身站在屋子的正中,那背影巍峨笔直,却像是一座沉寂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的火山一样。
浅绿和青藤两个也都屏息敛气,忧心忡忡的看着床上昏睡中的褚浔阳。
桔红去了又是大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衣物都被汗水湿透了。
听闻她奔进来的脚步声,褚易安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桔红和浅绿之间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神色,浅绿也只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线明显的失望情绪罢了。
褚易安是何等敏锐的一个人,自是早就从这两个丫鬟身上瞧出了猫腻来。
“说吧!”这时候,他才冷着声音开口。
桔红一咬牙,当着他的面跪下去,开口的时候却是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之前延陵大人离京之前,郡主曾经托他帮忙配了一副药,说是要阻止康郡王南下楚州!”
褚易安闻言,一直不动如山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他骤然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闭了下眼,重新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神色依旧冷静的看着床上的褚浔阳道:“你是说浔阳她现在就是——”
“八成是了。”桔红道,语气也不禁带了几分急切道:“奴婢本来也不敢确定,所以方才特意去了趟陈府,在延陵大人那里也没有找到药或者方子。”
延陵君配药很多时候都是随行而起,不会刻意的留药方,但是自从带了深蓝之后,深蓝有意偷师,他便行了个方便,后面再让深蓝帮着抓药的时候一般都会给药方,只是不允许深蓝留的太久,以免泄出去会有麻烦。
这一次他走的很急,桔红回去,除了搜了他的药庐也找了深蓝的屋子,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如果不是延陵君真的什么也没有留下,那么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
也是有人在盗药的时候顺带着细心的把药方也一起窃走了或是销毁了。
听到这里,褚易安终于是任务可否的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曾奇送走了太医从外面进来,瞧见他的神情就是心下一紧,忙道:“属下这就进宫去请陈老过来!”
陈赓年想见褚浔阳的念头并非是一朝一夕了,从宫里给皇帝请脉出来,听了曾奇的来意,立刻就跟着来了,可的待到摇头晃脑捻着胡子给褚浔阳把脉之后,却是勃然变色,怒骂一声:“混账小子!”
褚易安对他的性情习惯知道的不多,桔红和浅绿却是更清楚一些。
“陈老,您也没有办法吗?”浅绿倒抽一口凉气,试着开口问道。
陈赓年在京这么多年,一直都被认为是太医院的泰斗,虽然延陵君是他的师侄,但是这么当面被比下去,多少有些尴尬。
他原是想要发作,可是当着褚易安的面又觉得不方便,忍了忍,仍是气呼呼道:“这药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但是效果不赖,这么一次下去,郡主丫头好歹得睡上半个月,我老头子不做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殿下您能等则等,不能的话——”
他说着,就又撅着胡子喘气,凉凉道:“不能等就赶紧追那小子回来吧!”
“殿下——”青藤闻言,立刻就上前一步,神色忧虑不已的看着褚易安。
入宫只是昏睡半个月的话倒还好说,现在的问题是在东宫里做手脚的凶手并没有拿到,如果半月之后对方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呢?
总不能是让褚浔阳就这么一直睡着,等着延陵君回来吧。
而褚易安的心里却更清楚——
延陵君和苏逸这一趟走的凶险,能不能真的全身而退都不好说。
说是自私也好,总归——
他是不能拿女儿去冒险的。
“有劳陈老了,改日本宫一定亲自登门道谢。”深吸一口气,褚易安道。
陈赓年撇撇嘴,神情之间却带了几分尴尬道:“殿下言重了,都是那臭小子不知轻重,回头等他回来,我老头子一定亲自待他上门谢罪!”
浅绿闻言,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老爷子真的是在替自家主子求情,而不是泼凉水吗?
褚易安冷着脸,没说什么。
陈赓年就背着药箱颠颠儿的跟着青藤走了,褚易安才对立在门边的曾奇道:“你——”
“殿下!”桔红连忙一步上前,主动道:“这个时候要快马加鞭出京追人已经来不及了,奴婢有办法,尽快递信给延陵大人!”
她们和延陵君之间有秘密的传信途径。
这种情况下,褚易安自然不会拒绝,冷着脸点了点头,只撂下几个字就转身走了出去,“实话实说!”
“是,奴婢明白!”桔红匆忙应了。
待他走后,和浅绿又各自回头看了眼床上睡着的褚浔阳,都是面色发苦。
*
曾奇跟着褚易安从锦画堂出来,也没等回到褚易安那里就已经不安的开口道:“殿下,用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手脚做到了郡主那里,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
“不需要了。”褚易安道,面色冷凝,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曾奇还是能将他此时的情绪感受的分明,“如果是咱们府上的人掺合在内了,也就不需要随后收走了用过的东西毁灭证据,直接换了也就是了。”
如果是府里的人被收买进而在褚浔阳的东西上面做了手脚,届时也只需要把沾染了药粉的燕窝和用过的碗筷的等器具更换掉,完全神不知鬼不觉,根本就犯不着这么明显的把东西都盗走了。
其实曾奇也有想过这一点,只是很难相信有人能在封锁严密的东宫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心里唏嘘之余怎么都觉得不安和后怕。
勉强定了定神,他还是忧心忡忡的叹息道:“但愿那桔红丫头的消息能快些传递出京,千万要赶在延陵大人抵达岷江军营之前呐!”
褚浔阳这里一病,他们没有防备,已经是闹的满城风雨了,届时延陵君若要再将这药用在了褚琪枫的身上,借此阻断他去楚州的行程,那就做的太过明显了,只怕立刻就要引起皇帝的怀疑,后面随之而来又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褚易安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用了桔红。
延陵君是聪明人,还要桔红如实传达了这边的情况给他知道,他就应该马上收手,不会在褚琪枫身上再演一次了。
“可是殿下,且不说背后那人是谁,可他这样做到底是意欲何为?”曾奇想着,思绪就又被拉了回来,看向褚易安道:“就是为了让郡王爷去楚州?那么郡王爷这一次——”
他说着,就是骤然一惊。
褚易安闻言,也是心中凛然了一瞬,脚下步子也跟着迟缓了半拍,不过也只是马上他就又继续举步往前走去,一边冷冷说道:“也不尽然就是,想想那个来去如履平地人,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相对琪枫不利,有的是机会下手,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一定要将他引到楚州去!”
可如果不是为了杀人,那么就只能证明这里面会有更大的阴谋。
褚易安的神色之间也越发凝重了起来,想了想道:“这里不用你管了,你去收拾一下,和葛先生马上就启程吧。”
“好!”曾奇答应着。
褚易安想了想,又补充,“注意隐蔽行踪,当心些,届时那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你们和琪枫的安全为要。”
换而言之,就算届时楚州那边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守城,而是保命。
“属下明白!”
*
延陵君虽然早了苏逸一天出京,但是出城之后却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待到他的钦差仪仗到了之后方才两人结伴一起赶路。
关于褚琪枫那边他得了确切的消息,为了保留岷江战场上的优势,不给敌人可乘之机,褚琪枫和褚琪炎二人是要等到苏逸到任之后才能启程离开的。
所以,他也就没有必要先一步赶过去了。
不过因为楚州方面的情况未明,两人结伴之后也没有耽搁,仍是快马加鞭的赶路。
第四日,离着岷江战场就只剩下四十里不到的路程,一队人马直接在路旁啃了干粮,休息了个把时辰之后就准备继续赶路。
苏逸和延陵君刚刚攀上马背,后面的队伍里却见墨雪神色凝重的快跑了过来。
洛水在京城有公开的身份,随意出入不便,苏逸身边就由墨雪乔装之后跟着,算是有个照应。
“什么事?”瞧着她的神色,苏逸心里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京城的密信!”墨雪道,唯恐隔墙有耳,也没细说,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卷,却是直接给了延陵君。
延陵君也没想到会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也是警觉起来,接过去看过一眼之后,脸色就在一瞬间变了,骤然一把将那纸条揉皱在了掌心里。
苏逸之前飘过一眼,也看了个大概,也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谨慎的看着他道:“既然桔红说了,那么应该就是你留下的药,郡主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有危险,你赶快回去吧!”
延陵君的面色冷凝,只是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既要做成生病的假象又得不要伤身,褚浔阳要的药他配置起来并不太容易,是紧赶慢赶才在启程前给配出来的,当时走的急,也就没来得及收拾屋子里的东西。
可他却也怎么都不曾想到有人会利用了他留下的东西,并且——
还算是用在了褚浔阳的身上。
且不说他这药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只就有人居然能算计到褚浔阳,这件事的本身也让他心里不安,大为光火。
苏逸见他没动,就推了他一下,“还等什么?快走吧!”
延陵君回过神来,却是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晃眼,答非所问道:“会是他做的吗?利用浔阳郡主迫我回京?那么他的真实目的——就完全是为了针对你?”
能对褚浔阳做这件事的人,他此时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唯有皇帝而已。
可是皇帝没有理由一定要把他弄回去,联想之下——
他是觉得自己跟在苏逸身边,会妨碍他对苏逸下手?
因为知道自己南下的行踪必定瞒不住皇帝,延陵君也没有刻意掩藏他和苏逸结伴而行的事实。
横竖他是打着替褚浔阳排忧的招牌,只是私务。
苏逸没有说,其实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皇帝,这会儿闻言也就只是一笑置之,“如果是他的话,那你就更得回去了。这一次你要是一定要违逆了他的意思,以后再到了他的跟前去,说话就不顶用了。”
“我是觉得,他这样的处心积虑,是太过自信了。”延陵君道,明显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怎的?你就觉得我真是个草包饭桶?随随便便的就能被人放倒了吗?”苏逸依旧笑的闲适,似乎并没有太当回事的样子,到了后面神色一肃,却是说道:“还是想想你回去之后要怎么去跟你那老丈人解释吧,即使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也是因你而起。他爱女如命那是出了名的,这回瞧着——啧啧!”
他这样调侃着也依旧冲淡不了两人之间涌动的那种冰凝而肃穆的气氛。
延陵君只是看着他。
如果是皇帝出手,他是真不放心苏逸这一次的远行了,而来——
褚浔阳中招,也着实让他心慌意乱。
就怕是那人真会恼羞成怒,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走吧!我不会怪你重色轻友的!”苏逸仍是笑一派自然,没心没肺,“如果他真是势在必得,你一定留下,也只是和我凑成一双罢了。你回去了,日后对我而言也是个照应。”
他和苏逸可以有私交,但如果是生死之交的话——
皇帝在容不下苏逸的同时也会同样的容不下他。
也的确是如苏逸所言,如果皇帝的部署真的周密到让他一定要栽进去,延陵君留下,也只是多死一个罢了,而就算两人合力扛过去,那么随之而来,也会是皇帝对两人疯狂的报复。
怎么算——
似乎都是赔本买卖。
延陵君心里也是早就将一切的思路理顺,这会儿才终于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抬手拍了下苏逸的肩膀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能活着回来,我就一剂毒药毒死了他,给你庆功,要是不能——”
他说着,刻意的顿了一下,随后的笑容就更加肆意洒脱道:“我也送他上路,替你报仇雪恨了。”
“呵——”苏逸仰天笑了一声,却道:“早知道你这么大方,在出来之前我就该先让你一剂毒药送了他走的,也省了后面的麻烦了!”
皇帝在延陵君的手里,想要了他的命实在是轻而易举,只是在于他死之后随之而来的后果会是怎样罢了。
开了两句玩笑,气氛倒是活络了不少。
延陵君取下自己马背上的褡裢整个儿丢给苏逸,道:“拿着吧,关键时刻止血保命会有些用处。”
说完又对映紫道:“你跟着他去吧,到时候他要实在不争气的话,就把他扛回来!”
言罢也就不再等苏逸的后话,就利落的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苏逸控马在原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逐渐隐没在缓缓降下的夜色中,唇角的笑容却是渐渐的淡了,最后消失无踪。
“走吧!”最后,他的神色一凛,扬声道:“启程!”
*
因为皇帝的密旨提前送到,是以褚琪枫和褚琪炎那里早有准备,打点好了一切,等到苏逸赶到,双方简单的交接了一下,两人就带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队伍启程赶往楚州。
苏逸接手这边的军务,也大略的看了看,其中关系就一目了然。
经过两个多月的对峙,苏杭手上本来的十万水军,如今也只剩两万有余。
其实真要说起来,以褚琪炎和褚琪枫之中任何一人的能力,想要将他拿下都不在话下,只是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内,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让两人务必生擒苏杭,将他活着带回京中过堂受审。
这样一来,反而就有了难度。
褚琪枫和褚琪炎是怎么想的苏逸不知道,可他自己却是十分清楚,皇帝留下了这最后的一个残局——
就是为了用来招待他的!
如果不是这会儿楚州刚好出了事情,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他会以褚琪枫和褚琪炎指挥作战不利为名将两人撤换下来,还是会遣了自己前来。
苏逸翻看了整天的战报,初到军营的这一整天,他除了去见过郑铎一面之外,就再没有出过大帐,连身边的人也都全数遣散了,只在傍晚的时候有亲兵送了一次过去,之后所有人看到的就只是他坐在案前翻阅战报的影子落在帐篷上。
夜色三更。
虽然已经是六月,但江边这里,夜里的风还是带着是十分湿冷。
晚上值夜的士兵都使劲裹紧了衣领,但尽管是这样,也还是难以完全抵挡困意,拄着手中长枪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敌军在战场上连连失利,已经士气大损,所以相对而言,朝廷这边的队伍里大家反而是松了口气,戒备的也没有那么严了。
苏逸的大帐外面有三重岗哨,夜色寂静之余,外围一队巡逻的士兵匆匆而过。
离着大帐十丈开外的几个士兵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拄着长枪打盹儿。
那一队士兵过去之后,夜色就又再度恢复了寂静。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又有一队士兵从另一侧走过去。
如此几次,所有的岗哨也都不当回事了。
就在一切看似最为风平浪静的时候,外面稍远的地方,与这帅帐相邻的另外一座帐篷里,毡子上面缓慢无声的被人以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后一支弓弩搭了过去,月色下有幽蓝的寒光闪烁。
方才几次从苏逸帐篷外面巡逻过后,已经找到了最佳的角度,那人从容不迫的控制着弓弩,对准了最合适的位置。
嗖——
夜色中有锐利的风声破空。
昏昏欲睡的哨兵猛地惊醒,听到的却是有什么钉入皮毡上的闷响,然后随之而来是帐子里的一声闷哼。
下一刻,正坐在案后的那个人影就在篝火映衬的倒影之下缓缓的扑倒在了桌子上。
“刺客!有刺客!”不知道是谁破空喊了一嗓子,周围立刻就炸开了锅,有人冲进帐子里去,大声喊着,“大夫,快找大夫,主帅中箭了!”
也有人在外面四处奔走,大喊着,“封锁营门,捉拿刺客!”
一时间,前一刻就景物风声的军营里已经炸开了锅,鸡飞狗跳,喧嚣叫嚷成一片。
郑铎披了衣服匆匆赶来,黑着脸进了帐子,里面一阵忙碌过后,却是有人抬了一副担架进去,随之而来的大夫只进去走了过场,就一个个面如死灰唉声叹气的退了出来。
不多时里面两个士兵抬着担架出来,上面被白布掩住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的身体。
从帐子里出来的时候,适逢吹起了一阵风,将那白布嫌弃,
下面露出穿着银色铠甲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子的脸,只是这会儿他的面色乌青而无一丝的生气,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还不掩上!”随后跟出来的郑铎大声呵斥。
士兵赶忙将白布捡回来,重新遮掩着,将那担架你抬到了帅帐里。
外面郑铎气急败坏的调动了士兵,一边封锁消息,一边全营搜查,捉拿刺客。
整个军营里闹哄哄的吵成一片,人来人往。
一座大帐顶部伏着的几道黑影反而无人发现。
“不是我们的人!”其中一人说道,神色凝重,语气沉稳,扭头又看了眼他身边同样伏在那里的显瘦影子,“是你是安排?”
“不是!”硬邦邦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响起,道:“你想办法去确认一下,看是不是他,行动取消,其他人先散了!”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先凌空一跃动。
帐子里苏逸的尸体被抬走了之后,这边的人也都去了别处,她的身影飘忽动作又很快,再加上江上风大,起落间就跃至不远处的一排老树的树冠里,很快的消失无踪。
待他走后,旁边又一个人问道:“真的撤吗?怎么这么巧还会有人刚好对苏逸下手?”
“去跟着那个女人!”之前那人却是冷然说道,语气阴冷而带了明显的狠厉。
“跟着她?”旁边的人一惊,“你该不会怀疑是她——”
“那女人总是阴阳怪气的,我怎么看她都刻意。”之前那人又道,“老六你想办法去去看看死的人是不是苏逸,其他人,跟我走!”
有些事情,其实心照不宣。
虽然同为杀手,没有自由,但是这一群大老爷们却要被一个女人死死的踩在脚下,听着她发号施令,总归是不服气的。
这种逆反心理每个人都有。
无数次的任务中,他们暗中使绊子的也不少,只奈何那女人的身手是的确了得——
偏就是一次也没能奈何的了他。
七八天黑影连纵而去,只从江边那一片树木的树冠中穿行,这会儿军营里闹腾的厉害,从头到尾居然完全无人察觉。
待到脱离了军营的范围之内,一行人才停了下来,盯着远处的小径沉默了下来。
“她往那边去了,好像是进城了。”有人说道:“她不在这里等消息,进城去做什么?”
“缓一缓,跟的太紧容易被她发现。”之前那人打了个手势,目光阴测测的依然盯着那小径的尽头。
这么久了,他是越来越受不了那女人的压制,这一次如果她真的惹出事来那就顺水推舟将她给除了,可就算是没有——
也要孤注一掷,绝对不能再留她下来了。
其他人瞧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之气,心里也都大致明白,谁也没有吭声。
*
岷州城。
因为屹立于岷江边上而得名,距离朝廷军队驻扎的军营不过十里开外的距离。
夜色弥漫间,整个城内大半的灯火都熄了,只有一些富贵人家门口的红灯笼彻夜燃烧,给这座小城又添了几分暖意。
一个背着弓弩的黑色人影,轻车熟路的穿过了几条巷子,跳过几座民居的屋顶,最后潜入了小城东南角一间不起眼的二进院子里。
那院子看着和别的地方一样,没什么大的差别,只在后院一座厢房里却是透出灯光,门上打下数道人影,其中一条背着手,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不停的踱步。
“王爷,人回来了!”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在旁边的侍卫之意突然欣喜道。
正没头苍蝇似的不住来回晃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顺王苏杭。
所有人都以为他坐镇在岷江南岸的军营里,却是不曾想他人会在这里,离着朝廷军营不足五里之外的地方,这间不起眼的民间小院里——
并且,设计了一场完美的刺杀。
有人开了门,那背着弓弩,犹且穿着西越士兵服侍的小个子汉子跃下屋顶,闪身进了屋子。
“怎样?”苏杭急切问道。
那人单膝跪地,对他正中一拜,“幸不辱命,王爷吩咐的事,属下办妥了,人已经杀了,属下是亲眼看着身体被收敛走,才回来复命的。”
苏杭闻言,似乎愣了一瞬,然后忽而反应过来,就是抚掌快慰的大笑起来,“好!好!做得好!”
就凭苏逸,也妄想和他抗衡?简直做梦。
恨只恨他当初没有当机立断的除了他,否而也不会有他的今天。
“走,回营!”苏杭的眼中闪过幽暗的一抹冷光。
有人马上递过去披风给他穿好,一行人无声的出了屋子,有人快走两步去开门,门一开,外面却是一片火光。
苏杭等人紧张的都忙是后退一步,戒备了起来,冲着门口巷子里背对这边站着的男子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不语,闻言便是缓缓的回转身来,唇角却是带着一抹浅淡而冰凉的笑意。
苏杭先是恍惚了一下,随后看清他的脸,就是猛地后退一步,愕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是你!”
“是我!”苏逸道,款步朝他走来了,一直上了台阶,站在了门口的门廊下。
他的样貌和苏霖有几分相似,苏杭看在眼里就更是恍惚,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有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身边那名弓箭手却是不可思议的怒喝道:“怎么会?我明明看到——”
“看到什么?我死了?”苏逸冷笑,“可是,你真的确定看到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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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延陵你牛,这回你是把老丈人得罪狠了,想娶媳妇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真的私奔把o(╯□╰)o
ps:恭喜小锦晋升本书第二名会员,我得瑟一下,昨天的一章补了点点内容,只是精修,大进度没变,实在懒得回头的不看也没干系,么么哒
最后:月末了,还有月票的妹纸不要等着过期哇,快点交出来,要不我就让芯宝一直做睡美人了喂,你们想吃的肉永远也不会有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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