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杜若一瞬间竟有种奸情被撞破的尴尬。
她如此冰雪聪明,怎会不懂骆子楚的用意——他想知道,陆离对她而言,重不重要。
她抿紧了唇,用近乎清澈的眼神直视骆子楚:“这个玉佩乃友人托付我保管,因此,算不上是我的东西。恕我实难从命。”
骆子楚故作遗憾地摊手:“杜姑娘,恕我直言,你的药材铺就算是满当,也最多值五百两。”
以五百两的担保想要借三千两,估计任何一个人都要掂量一番。
杜若彻底豁了出去:“骆公子,玉佩无论如何都不行。除了地契外,我再加上五成药材铺的股份,如何?”
杜若生怕骆子楚不乐意,又补上了一句:
“毕竟,如今杜氏药材铺在上京也算是响当当的,我们坐馆的苏大夫更是有华佗在世的美名。”
骆子楚的心里无端地咯噔了一下:苏沐白……竟还华佗在世了。
他心里的某一处,似乎被这个名字撩拨了一番,暗自发起呆来。
杜若瞧着他脸色有些异样,还以为骆子楚是心里犯难了。她是个要脸的,借钱本就低人一等,对方真有难处,自然不能强求。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欲要告辞,却听得骆子楚说道:“成交!”
杜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成了?
就这么成了?!
阿金伯没一会儿便从账房取了银票,一脸喜气地递给了骆子楚。
骆子楚瞧着他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哼,竟比自己借到钱还要高兴。
他收下杜若的地契和抵押文书,将三千两银票给了杜若,“那么,就祝杜姑娘宏图大展,生意兴隆了!”
杜若眼眸闪着亮光,透着坚毅:“多谢!”
待杜若走后,屏风中施然走出了一个翩翩公子,身着金丝滚边墨色暗花袍,一脸得意。
“老狐狸,为难我家若儿作甚?”
“嘿,有的人啊,一天天地悲春伤秋,我这不是正好借机帮他探探姑娘家的心意。”
“咳咳……那你探得如何?”
骆子楚瞧陆离这是明知故问,他打趣道:“我看杜姑娘心思都在生意上,她不过是碍于\\\"友人\\\"面子,不能抵押玉佩而已。”
陆离急了:“放屁!她那是心里有我!”
骆子楚朗声大笑:“你都知道,还问我作甚?!”
陆离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对着他说道:“你这种单身狗,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他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唤着门口的阿金:“阿金,将这封信送去药材铺,给杜姑娘。”
“是!”
骆子楚瞧着稀奇:“破天荒了,竟真的写情诗?”
陆离摸着鼻子讪讪地说道:“什么情诗!爷不多是叮嘱她几句,好生经营,莫要让老狐狸得便宜!”
亏了也没事,有他在呢!
等以后成了亲,开个十家八家铺子随她玩去,她若是乐意,陆离旗下所有的生意都可以交给她打理。
不过,若是如此,娘子岂不是要忙坏了?
陆离倚靠在窗边的榻上,敲着扇子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甚至连婚宴席面用什么菜都想好了,眉宇间喜气洋洋,哪里还有半分落寞之情。
骆子楚摇了摇头,这陷入爱河的男人,的确没有道理可讲。
他们三个男人劝解了几日,都抵不过杜若的一句话管用。
还未成亲,便夫纲不振!
“齐元昊,你栽了!”
“我乐意!”
阿金伯小跑了进来:“爷,陈皮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陈皮便旋风一般踏入花厅,单膝下跪复命:“二爷,事情办妥了。”
陆离一改刚刚混不吝的模样,星眸转深,扶起陈皮:“辛苦了!”
陈皮咧嘴,看得出来连日连夜奔波都不顾不上进水米,皮糙唇裂:
“不辛苦!二爷,您看,这都是沿路漕司的内账本,南北大运河,三十二个点,都在这里了!”
嚯,好家伙,陈皮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里头,全都是账册。
“这可不是一颗老鼠屎,这是蛇鼠一窝啊!”
陆离简单了翻阅了几册,眸子越来越森冷。
难怪每年户部拨款银子以万两计,漕运却始终没有改善,原来都进了他们的私库。
陆离命阿金将账册收到书房,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哎,你的新王府不好吗?还成日赖在我这!”
“就赖着你。”
骆子楚嘟嘟囔囔地有些不忿,可还是依旧吩咐厨房,为陆离炖上燕窝粥做夜宵。
看这架势,今夜他也甭想睡了。
杜若和李香君正从马车上下来,杜若袖子里揣着天安坊铺子的地契,二人皆兴致高昂。
“若儿,真不敢相信,我们有了那么好的一家铺子!”李香君至今还像在梦里似的,刚刚在马车上,将转让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眼中泛着泪光。
她的人生又将迎来全新的变化,她太激动了。
杜若含笑,她何尝不激动,只是身上的担子让她变得更沉稳,她要为新铺子筹谋更多的东西呢。
“大小姐,有你的一封信。”
刘掌柜双手递了一封信函,信封上没署名,看右下角的“骆”字印记,代表它来自骆府。
骆子楚难道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
看不出来他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性子。
杜若顾不得奔波的辛苦,收起信函与香君告别,便回到了闺房。她展开信笺,瞬间就乐了:
“若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几日不见,已是好多秋了。你可想我?阿离。”
原来是陆离的信。
素日里傲气不羁的浪荡儿,竟还会写信。
这让杜若有些惊喜,信上寥寥数语,直白大胆,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只是不知他是从哪里寄出来的?
出了远门还费这周章让人送信作甚,不是说过几日就回么。
杜若心里一边怨着一边甜蜜地将信妥善收好,半夏在一旁都看笑了。
“小姐,累了吧,我给您倒水梳洗。”
“好。”
水汽温氲,周身的暖流,让她疲乏的身子得到充分地舒展,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白皙的肌肤开始泛起红晕。
半夏为她清洗完长发后,将黑亮的头发散落在浴桶之外,便默默地退下了。
铺子定了,算是了了心头一件大事。
天安坊人流量巨大,日后站稳脚跟,生意自然不用愁。来往非富即贵,还可以用着独特的位置去打听宫内的消息。
杜世安之死和大房的冤曲始终是她心里的刺,她放不下。
这几日她曾派茯苓去城东的永兴河,打听一番章四落水之事,可一无所获。而扎木耳所说的杜成,至今也是个谜。
不过,说起杜成之事,有一个小收获。某日她偷摸带着扎木耳去杜府门口守着,等杜淮安出来后,她指了指杜淮安和管事刘四,扎木耳都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不是杜成。
那么,杜成究竟是何人呢?
想到这里,似乎就陷入了死结。
她紧紧的蹙起眉毛,起身用棉布擦拭干净后,穿上了绸白的里衣。
半夏早已贴心地在室内点上了助眠的香,白烟袅袅,让杜若很快便睡了过去。
忽地一个黑影飘到她的床榻前,温热地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将她额间的细发轻轻挑到耳后,俯身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