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刚过完新年,大梁四处动乱频发。
先是岭南流民作乱,官府处置不善激起了民愤,官民对立情绪愈演愈烈。
以至于圣上只能连夜下旨,命刚回京过年、床榻都没睡热的镇南将军梁则武即刻出发平息动乱。
紧接着,蜀地又起了匪寇,四处占山为王,将来往山路截断,谋财害命案件迭起。
因蜀地山势复杂,圣上下旨由曾在蜀地驻防多年的沛国公领两万人马出发剿匪。
到了一月底,北境又来了八百里急报,匈奴在北境屯兵,似又有大举进犯之势。
如此一来,朝中能用的武将不多了,北境只能由定王齐元昊再度领兵出征。
出征之日,便定在了二月初三。
……
定王府,沐月堂。
二月虽已转暖,只因杜若的身子受不得寒气,沐月堂内还是烘着炭盆。
“北地天寒地冻,这对皮毛护膝要带上。”
“还有这件,金丝软猬甲,也带上……”
杜若一边为齐元昊整理行囊,一边在脑中过滤她是否还有其他疏漏的地方。
齐元昊默默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搂住了她。
他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味道,一点发丝都不想放过。
“若儿……”齐元昊在她的耳畔呢喃:“我舍不得你。”
杜若轻轻抚摸他的手背,转过脸在他的唇上印了一记:“我也舍不得。”
齐元昊不停抚摸她满头青丝,内心不安:
“我一走,他们便会想办法对付你。你务必要小心,有什么危险的事,让天齐、天暮去办!莫要再像从前那样,自己一头便冲出去。”
杜若娇柔地点头:“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着你回来!”
她难得如此听话,让齐元昊提着的心稍微舒坦了些。
“放心,我定能及时赶回来。”
“我信!我的夫君,可是神勇的定北大将军!”
齐元昊双手抚上她粉嫩的脸颊,满眼都是笑意:“再叫一句。”
她星眸灿如烟火:“神勇大将军,是我的阿离。”
齐元昊:“永远是你一个人的。”
炽热的唇缠绕着彼此,烙印着一生的誓言。
前路虽险,却因着彼此的守望,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
“胡骁耆出自武将世家,其父原本便是先帝的禁军大统领。因拥立圣上有功被封为北山侯。胡骁耆自圣上继位之后第二年,便接替其父担任大统领一职。”
梁世昭抿了口茶,对着杜若说着胡骁耆的资料。
这些,其实之前吏部的晏几道大人都曾说过。
杜若耐着性子问:“我想知道,他过去是否同贾蓉儿认识,或者说,他们二人是否有私情?”
当日,他在齐元时即将说出齐元喆的名字时,一箭射死了他。
这一箭暴露了他的目的。
他在保护嘉贵妃和齐元喆。
或许……还有他自己。
贾蓉儿在这深宫之中深得圣上宠爱,她向来眼高于顶,还会与谁有染?
只有可能是她从前的恋人。
梁世昭一下子惊得跳了跳眉毛:“您这问得也忒直接了。”
杜若扑哧一笑:“我是你嫂子,还需要和你绕弯子不成?”
说完,她还不忘给梁世昭戴了顶高帽:“阿离可说了,你是禁军的头号消息库。”
其实,齐元昊说的是:“辛夷是禁军里的头号八婆。”
他甚至意犹未尽又添了一句:“朝宗则是大梁朝的头号八婆。”
当然,这两人可对自己的称呼毫不知情。
梁世昭一听这“头号”二字,便满脸骄傲:
“那是!放眼整个禁军,还有什么犄角疙瘩的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他凑近压低了声音:“嫂子,你还真说对了。他与那贾蓉儿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
杜若扬了扬眉:“果然。”
“当年圣上成功登上帝位,贾家亦有从龙之功。没过多久,贾士英便将妹妹贾蓉儿送入宫中为妃。我听说那胡骁耆还在家中病了好多日子。后来倒也没听说有什么。他也娶妻生子了。”
齐元喆是贾蓉儿进宫后第二年才怀上的。
杜若心里算了算:“胡骁耆也是在贾蓉儿进宫后的第二年接了大统领一职,算上时间,也对得上。”
梁帝新登帝位,后宫纳了许多妃嫔。齐元昊的母亲骆萦也是那时被送入宫的。
“我与宫里当差的公公们喝酒时曾听说,那贾蓉儿刚入宫便生了病,一直未获圣宠。大概过了小半年,身子恢复地差不多时,才被圣上召去侍寝的。先头他们宫里伺候的一个公公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当时看走了眼,去伺候别的娘娘去了。”
梁世昭咂舌:“他是老四的生父?这他奶奶的可太刺激了!”
杜若:“胡骁耆在禁军担任大统领一职多年,若一朝事发,他能调动多少人?”
梁世昭坦言:“禁卫军左骁卫营下有三千羽林军,皆听我号令!这些兄弟跟了我这么多年,他调不动。但右骁卫营指挥使是他一手抚上来的,约三千人。目前来看,就是中路这支,难说。”
“为何?”
“中路禁军护卫整个内宫,再加上圣上的近身侍卫营,总共约五千人。中路指挥使是沈锋,这个人……啧啧啧。”
杜若默默给这个大梁禁军头号“八婆”又添了一盏茶:“怎么说?”
“此人从潜龙时便追随圣上,全身都是力气,能打能杀。按说圣上称帝他是头号功臣,可为何大统领不是他呢?”
“为何呢?”杜若算是看出来了,这梁世昭喜欢有人在一旁捧哏。
梁世昭压低了声音:“听说当年夺嫡血战时,伤到了命根子。”
“啊?竟有此事?!”
梁世昭扯着嘴角眨了眨眼睛,神情促狭:“丈八男儿,不近女色。你说是为何!”
“那沈锋又拉不下脸去做内监,陛下便让他统领中路。这个人啊,向来不买任何人的帐。只听陛下一人的。”梁世昭颇为肯定。
“那如此说来,胡骁耆能调得动的,唯有右路那三千人。”杜若若有所思。
梁世昭点头:“汝阳王次子齐呈坤的羽林军校卫营充其量不过一千多人。若是举事,是万万敌不过胡骁耆的。但据王爷和您上次在虹山洞所见兵器数量,他们的死士至少上万人。”
饶是梁世昭也忍不住惊叹:这么大的一帮子人,汝阳王是如何隐藏在上京城外的。
杜若顺着蛛丝马迹曾追查过,这些人大多日常都潜伏在民间的各行各业之中。
“凡事有果必有因,他们之所以愿意追随汝阳王,自然也是因为对着朝廷不满,对圣上大失所望。”
梁世昭一声苦叹:“谁说不是呢。那范大人之事,寒了多少人的心呐!”
梁帝基于私心护子而民心尽失,反观汝阳王却因当日力荐赐死齐元时而深得人心。
两厢一比,民心向谁昭然若揭。
杜若望着手中的茶盏,心下怅然:“前朝宰相魏征曾劝太宗曰: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古皆如是。”
只是,当朝者已迷住了自己的双眼,再也看不到万民的哀苦。
“嫂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梁世昭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是说或许啊!若是说错了,您莫要生气。”
“怎么突然就这么正经了?”
梁世昭脸一红,可神情却变得异常郑重:“或许,定王才是大梁朝的希望。”
“辛夷……”杜若惊得站了起来:“不可胡言!”
“定王,只有定王,才是大梁的希望。”
梁世昭一脸正色地跪了下来:
“我左骁卫营及镇南将军府愿追随定王及定王妃,誓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