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御驾亲征?!”
“若儿,你莫急!那也不是现在。”齐元昊有些心虚。
“那是何时?明日?后日?”杜若急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你要瞒着我?”
齐元昊叹了口气,挥手让宫婢们都退下。
他默默蹲在杜若跟前,握住了她的手:“不是要瞒你,而是不想你担心。”
他眷恋地将自己的头杜若的肚子上:“想着,等孩子出生后再出发。”
杜若的眼眶红了又红,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发现自己动不动就容易哭鼻子。
她的手抚上了齐元昊的头:
“我懂你的担忧,可是,一定要亲自去吗?”
齐元昊虽心有不忍,但还是说了实话:“十万定北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张熙如今被派去了西北,曾仕诚一人难以匹敌,我不得不去。”
杜若怔了许久:“好。”
“我说过,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同你站在一起。”
齐元昊望着她高耸的肚子,万分愧疚:“是我让你背负了太多。”
“夫妻一体,该换我来同你说了。”
杜若清眸明亮:“有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齐元昊扑哧一笑,所有的不安和忧虑,顷刻间幻化无形。
“你我如此出言无忌,神佛会不会怪罪?”
杜若莞尔:“他们想来是怕了我们,避之唯恐不及。”
……
定北军的先遣部队陆续出发,御驾亲征之事提上了明面。
经过前几次立后、选秀之事,朝臣已经见识过齐元昊说一不二的作风,此次御驾亲征之事,无一人敢出言阻拦。
但帝王亲征自大梁开朝以来尚属首次,朝野上下皆叹服新帝的魄力和勇气。
大梁朝廷溃败一地的口碑,开始回升。
一夜之间,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们个个唾沫横飞,将新帝从前领兵作战的骁勇事迹传得街知巷闻,大梁百姓对新朝充满了信心。
连素来不苟言笑的晏大人,还有朝中几位御史台的老大人,脸上的笑容都增加了几分。
得信心者,得天下。
……
北境的战火,比预期的来得更早。
匈奴人在得到耶律阮带回的城防图之后,便立刻集结了先锋部队,对北线的几处要塞发动了猛烈地进攻。
齐元昊未能等到孩子出生,便连夜带兵整装向北进发。
杜若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担负起了中宫监国的使命。
幸而朝中有晏几道、谢文垚、钱佑等忠心耿耿的老臣辅佐,一切尚算井井有条。
大军开拔,粮草先行。
如今北境战事如火如荼,幸而运河疏通得及时,粮草、物资从水路运转的速度足够应付将士们在前线的消耗。
一个月、两个月……
战事如火如荼,战线越拉越长。
匈奴人似乎铁了心要趁着新君初立、皇位未稳之时,攻克大梁。
……
在立冬那日,寒风乍起。
杜若终于生下了她与齐元昊的孩子。
她的腹中,竟是一对龙凤胎。
接生稳婆喜笑颜开,这宫里许久没有诞下新生儿了,没想到这一次还来了俩。
半夏为她擦拭额间的冷汗,笑得嘴都歪了:
“男孩长得像娘娘,女孩眉眼俊俏像陛下。”
将近两日两夜的产程,让杜若早已疲惫不堪。
她望着喜笑颜开的苏沐白,有些纳闷:“师兄,你怎么没说是双胎?”
难怪她的身子比寻常孕妇都要沉,肚子也大上许多,自然胃口也大许多。
齐元昊还一直打趣,以为她的肚子是一个贪吃的胖娃娃。
苏沐白乐呵一笑:
“当初怕吓着你,又担心你身子怕坐不稳,知道太多徒增烦恼。幸好那个灵石花来得巧,你这龙凤胎才能如此顺遂。”
如今这两个孩子呱呱落地,他也算功德圆满,彻底放下心来。
杜若幸福地笑着,眼里泛着泪光。
枭天翊的确心疼她。
“过几日给王兄去信,好好谢谢他!”
她看着稳婆怀中的孩子,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这,便是希望。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抱着孩子走向齐元昊,一家团圆。
齐元昊,你当爹了。
……
北境,木云城内,大雪压境。
深夜齐元昊从梦中醒来,一身是汗。
陈皮打了个激灵,从床榻旁惊醒:“陛下,您做噩梦了?”
齐元昊抚额,唇角弯起,眼神也变得无限温柔:“不,我梦到若儿生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临盆了。
也不知若儿如何了,会是丫头还是小子呢?
“娘娘定能母子平安,陛下没准过两日就能接到喜讯了。”
陈皮比过去话多了些。
如今他心里头也有惦记的人,自然懂思念的滋味。
齐元昊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从前你跟个闷葫芦似的,哪里能说得出这些安慰人的话。”
陈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不是还没娶回来呢……”
“等这趟大捷回去,就给你和半夏那丫头把婚事办了。”
陈皮大喜:“谢陛下!”
齐元昊唇角一拎:“去吧,打点水,我洗把脸。”
自齐元昊御驾亲征来北境之后的短短两月内,与匈奴已展开了大大小小近十场战役。
这一次,匈奴人信心满满,对大梁丝毫不放在眼里。
匈奴骑兵精悍,骁勇善战,攻守有度,训练有素。
再加上耶律阮带回了大梁的城防图,这一次他们对大梁志在必得。
而大梁北境的边防线,实在是太长了。
最北沿着黑浪河向西一路到西北的北屯山附近,绵延近五千多公里。
西北有张熙在驻守,还要防着西域诸国虎视眈眈,而北线由曾仕诚率五万大军驻扎在黑浪河一带,守住北线的前一段;而中段及中段以西,则由齐元昊亲自带兵守护。
大梁国威昭昭,定北军由陛下亲自指挥,士气大振,自是不同。
可匈奴的采用打法是逐个击破,骑兵的灵活性比步兵更强,以至于他们可以快速攻城,待大梁军队赶至时,又快速集结撤退。
一来二去,定北军被拖得疲惫不堪。
齐元昊在灯下,对着北线的城防图陷入了深思。
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月中,曾仕诚和他在两头,疲于奔波,将帅人手严重不足。
而朝中原有的武将,因先前两次谋逆折损许多。
镇守西北的张熙,轻易不敢挪动。
镇守西南的梁则武,流民平乱虽近尾声,但离北境太远,鞭长莫及。
齐元昊从定北军中提拔了一大批的将才,分别布在了北境沿线近十三处的城池。
但他的心里,属实没有底。
匈奴与汝阳王暗中勾结了多久?
匈奴人又埋了多少眼线在大梁?
这些眼线又都藏在了何处?
城防图被盗,虽边防布局可以调整,但各处城池的布防点位,在短时间内做不到悉数更换,只能随机应变。
而这十三处的城池之内,齐元昊几乎可以肯定,必然都藏着匈奴人的细作。
定北军是齐元昊一手带出来的虎狼之师,素来如铁桶一般,但分散到十三处城池之后,军队人数稀释,必然要加入当地的民兵驻防队伍。
而这些驻防的民兵里,有没有匈奴人的渗透进来的眼线?
这不仅是对当地驻防将领的考验,也是对刚登基不久的齐元昊的考验。
对大梁来说,更是命悬一线的生死之战。
北线若被攻破,匈奴人的铁骑,将会长驱直下,直入江南。
届时,上京便如门户大敞,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