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昊登基不久,先帝一朝留下的问题,便一一浮出了水面。
户部亏空严重,国库虚空。
齐元时所贪墨的数千万两,在谋逆案后,被追缴回来之数寥寥。
叛军留下的兵器、甲胄一律被收缴至兵部,可户部的现银却断了流。
由此引发了一连锁反应,让齐元昊的改善民生举措,举步维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工部无钱,漕运河道疏通及运河两岸的设施维护、各地城池的维护,请款的折子堆成了山;
兵部也发愁,岭南的流民及蜀地平寇,以及平叛大军的粮草,都需要大量的银子。
吏部也是焦头烂额,新上任的官员薪资俸禄都快要发不出来了,说出来都怕被人笑话。
刑部和大理寺上报的流民匪寇劫杀案件频发,有愈演愈烈之势。
说到底还是没钱闹的!
户部尚书上奏泣泪: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两次谋逆案牵连甚广,新朝刚立,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翘首以待,期盼新君有所作为。
齐元昊身上的压力和责任,前所未有得大。
他的私库及杜若多年经商积攒下来的银子,全部充进了国库,但对于整个大梁朝来说,杯水车薪。
饶是新任户部尚书是个能干的,锱铢必较,处处压低成本将每一份银子都使到了刀刃之上,还是捉襟见肘。
这一日,齐元昊与杜若二人在御书房想开源节流的法子,内廷司的小夕子来了。
“陛下、娘娘,咱们新朝卜立,皇商的名额,还需要陛下和娘娘过目。”
刘家、骆家及杜家,都牵涉在谋逆案中,惟有陈家明哲保身,但也比从前谨慎许多。
四大皇商是否要换人来坐,要看新帝的意思。
刘家后头有梁世昭,谁人不知镇南将军世子看中了刘家的刘映雪姑娘,怕是好事将近;
骆家家主虽失踪,可骆家是谁啊!
骆家可是陛下的母族,何人敢动?
杜家更不用说了,杜家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
这陛下都还要哄着娘娘、让着娘娘三分呢!
小夕子也拿不定主意,自然是要来请旨的。
齐元昊未有一丝犹豫,对着杜若便说:“骆家和杜家的生意,便都交给杜衡吧。”
骆子楚虽一走了之,可生意摊子运行正常,家主之位总该要有人来坐的。
杜若反倒摇起头来:“不妥。”
“如何不妥?阿衡如今也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齐元昊眨了下眼:“况且,他与哈曦好日子也该定下来了。”
成了家,自然是要接过家业的。
“陛下,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
杜若说道:“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争鸣,才有文化的繁盛。而如今,咱们在开源上,是否能够将御贡的品类一一陈列出来,每一个品类选择一个对应的皇商。”
“如此一来,咱们大梁的商贾便都有了冲劲和盼头,人人都想要成为皇商,人人都争着来做皇商,那么整个大梁的商业便能活泛起来。”
杜若又对着小夕子说:“在选择皇商的标准上,咱们也不能大意。一选品质,二选能力。若想得这枚皇商令牌,还需要增设质保金。”
小夕子如听天书:“娘娘,何为质保金?”
杜若抿唇:“便是产品品质的保证之金,若皇商们以次充好,此质保金便罚没不退;而咱们国库如今空虚,这些质保金可以充抵国库作为周转,待日后户部充盈,皇商们任期内并无违法逾规之事,便可如数退还。”
齐元昊抚掌:“若儿此法甚妙!这不就是草船借箭的法子!”
杜若笑道:“类似。”
这个法子不仅可以为户部筹措一大笔银子,还可以提高御贡的品质,调动大梁商贾的积极性,这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小夕子如看神仙一般,对着杜若佩服得五体投地:“娘娘高明啊!”
齐元昊唇角一凛:“那是!想当初,你家娘娘可是叱咤西域的萧二公子呢!”
杜若朝他白了一眼,嗔怪道:“陛下这陈年旧账,怕是翻不完了。”
“说起这个,边境贸易这一块,也需要跟上。咱们大梁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足够让他们震撼的。当年的蜀锦,到了西域大宛,一匹能卖上万金。”
而西域诸多的珍品,素来也是大梁世家豪门趋之若鹜之物。
“万金!”小夕子咂舌:“奴才立刻去安排!!”
“真是辛苦娘子了。”
齐元昊捧起她的手,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如今你身子重,竟每日还要陪我操心这许多烦心事。”
“不辛苦。陛下操心的事是国事,而陛下的事则是臣妾的家事。臣妾操心自己的夫君,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又谈何辛苦。”
齐元昊狡黠一笑:“娘子如今这文绉绉的话,说得倒是越来越流利了。”
杜若脸色一红,目光瞟了瞟四周林立的宫人,颇为不好意思。
毕竟是一国之后了,场面话的确说得越来越好,有时候绕来绕去,绕得她自己都有些想笑。
“你……正经点。”
齐元昊抿唇浅笑:“管那劳什子作甚,你便做你自己,其余有我。”
杜若望着他,心下颤动。
原来她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在心上。
齐元昊温柔地摸了摸杜若隆起的肚子。
再过月余,他们便能迎来自己的孩子了。
他指了指龙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长叹:
“新朝刚立,咱们刚刚面对的也不过是内忧罢了。”
杜若眉眼之间亦是一片忧色,面前的折子,几乎都是兵部呈递上来的各地军报。
“听陈皮说,那耶律阮逃回了母国了。”
“是。本是在通州附近截住了她,奈何她身旁那个蛮山实在太过强悍,生生被那毒妇给逃脱了。她身上有齐冀等人从兵部盗出的城防图,那都是大梁边防要塞的机密!”
“如此一来,兵部的城防就需要做调整了。”杜若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谈何容易!”
齐元昊自己领兵数年,自然知道军队换防的难度有多大。
武将驻守边境,对当地的地势、人文及地方官吏都需了如指掌,才能因地制宜,克敌制胜。
贸然换防,一则会让边防将士以为朝廷有疑心,不仅容易动摇军心,还会寒了戍边将士的心。二来,换个对当地形势不熟悉的将领,还需花费时日磨合,万一磨合不好,反倒坏了事。
因此,齐元昊只在心中思虑,尚不能贸然决断。
好在镇南将军梁则武素来可靠,朝中如今还有侯恂、侯方域父子。齐元昊继位后又重新起复了永平侯,加上曾仕诚、张熙等一干跟着他的老将,兵部尚且还能应付。
只是还有件事,一直如阴影一般笼罩在齐元昊的心头。
那便是北境。
“汝阳王谋逆时,匈奴细作潜伏至大梁的数量不少,如今再加上城防图,北境我着实放心不下。”
北境边线承担了半边大梁江山,素来是大梁边防的重中之重。
而如今匈奴兵肥马壮,骑兵皆是精锐,各个骁勇善战,实力不容小觑。
杜若突然灵光一闪,狐疑地望向齐元昊。
他自继位以来,投入了大量的银子优先用于运河沿线清淤疏浚工程,难不成是为了保障北境粮草的供应?
他这是……
“你要亲征?!”
齐元昊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避开了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