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用了两天*的时间回到了南凌,马跑断了气,到驿站从新买好续上后继续赶路,南凌与北慕交界处,那里正是医仙老鬼的住处。
记忆中的竹林显现,又有一群大猞猁出现,追在马车后面,它们认得我。前面就是樟木熏房,房前都大片药田,医仙老鬼和娇娘就在里面,他们一定有办法将南宫胤的毒解除,一定有办法。
可事与愿违,我怎么忘了马儿天生害怕猞猁这种兽,又何况是体型之大数量众多。我努力勒紧缰绳,竟还是被受惊的马甩下车来。
“快停下来,你们这么没出息的东西!”我拿着鞭子不停抽打慌张的马,它们竟转身往回跑。见大事不妙,连忙手脚并用跳上马车,使劲拉住缰绳想要稳下它们,同时伸手去解与车相连的缰绳。
两匹高头大马抬起前蹄嘶鸣,挣脱缰绳绝尘而去。
我顾不上停下来好好喘口气,忙跑到车里去看南宫胤。昏迷不醒的他趴在地上,显然刚才的慌乱让他受了伤。轻轻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恍若游丝。
“医仙,医仙!娇娘!你们快出来呀,救命啊!”我大叫出声,慌张跳下车奔向樟木熏房。
他快要死了,只有医仙老鬼能救他。
房门紧闭,我用力拍响。这药田整齐,时常打理的模样,他们不会搬走的。一定是没听见,只要我叫的声音够大,他们定能听见。
“开门啊,是我西门瑟儿,救命啊!求求你们快开门啊,救救他吧……”心急如焚,这些日子如同活在悬崖上的提心吊胆和恐惧一股脑儿化作泪水涌出。
我苟且偷生从苍狼逃出,用了不齿的手段,全是因为要救他的性命。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等待我的不该是这么个结果。
“救命啊,求求你救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娇娘,你那么喜欢阿离,我让阿离过来陪你可好?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房门紧闭,阻截我唯一的希望。
一直都是在恨南宫胤,可从来都没想过要他死。他跟苍狼王不一样,后者死了我可以好不悲伤,只是为了道义随葬罢了。可他不一样,是我用最好的年华切切实实爱的男人,他若真因我而死,我怕是连在地下与他相见,都会觉得愧疚。
所以,医仙老鬼作为我最后的希望,一定不能破灭。
“猞猁和药田都在,你们一定就在附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我大吼出声,又是悲愤又是绝望。
这时,樟木熏房的门缓缓打开,凤卿漪牵着个可爱的娃儿与我四目相对。
“怎么是你?医仙老鬼和娇娘呢?”我抓住她的前襟质问。
“放开我的娘亲,你这个疯女人!”小娃儿用稚嫩的声音威胁道,后被凤卿漪护到身后。
我缓过神来,这个还是就是致远,曾经天生目盲,如今双眼如炬,他的病一定好了,当初命人将他们母子送到这里算是做对了。
“医仙老鬼在哪里,快告诉我,南宫胤快不行了,只有医仙老鬼能救得了他!”我哀求道,不敢上前动手动脚。在内心深处,终是我亏欠他们母子的多。
凤卿漪微微一笑,眸中尽是疏离。“抱歉,医仙老鬼和娇娘早就不住在这里了。”
“胡说!不可能,他们不会放着药田和这群猞猁不管,一定不会。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快呀!”我大叫出声,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竹林中,几只猞猁蹿出来围在我周围,发出低低的声音,似是威胁。
“西门瑟儿,现在这里的主人是我,医仙老鬼带着娇娘半年前去了别处,临行前将这里托付给我,信不信由你。”她淡淡开口,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慌忙拉住她的衣袖,我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来。“你一定知道他们的去处,我千辛万苦才赶到这里,南宫胤身中奇毒,就快要没命了,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告诉我吧!”
她冷冽一笑,甩开我的手。“往日情分?这要看从哪儿说起了。我曾经那么信任你,甚至在得知你未婚有孕时主动劝说自己的夫君将你娶进家门,只为保你性命无忧。可你呢?不仅是南宫胤派来的歼细,更是夺我所爱的妖女!致儿的双眼,还有我的身子都是拜你所赐,我虽恨你,却还在会想着你替他人做事的身不由己。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夺了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将我的心践踏成粉末,就算送我们母子来找医仙老鬼,治好病也是应尽的补偿而已!”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能救活南宫胤,你要我的命都行!”苦苦哀求,只希望她能稍动恻隐之心。
可事情又岂会这么简单,她性情顽固执拗,若不如此,南宫正都登上皇位做了南凌皇帝,她为何还住在樟木熏房?
这个敢爱敢恨的泼辣女子,莫要坏了他的性命才是啊!
“哈哈哈哈,要你的命怎会够?幕后主使现在就躺在马车里吧,你们都死了我才解恨呢!”
“不要!你究竟怎样才能告诉我医仙老鬼的下落?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她狠狠甩开我的纠缠,转身一脚踹向我的心窝。身体吃痛本能的往后退,竟滚下台阶。别在腰间的短剑掉落在凤卿漪脚下,她蹲下身来轻轻抚摸致远的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开门让他进了樟木熏房。
关上房门后,她捡起脚边的短剑,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凤卿漪,你到底还要闹够了没有?”
一声暴怒,回头望去,只见一身龙袍的南宫正策马而来,后面跟着一干随从。
最不想见到的场面出现了,我再次被他们夫妻二人夹在中间,倍受煎熬。
南宫正下马跑过来,蹲下将我抱在怀中,眉目间尽是怒气,紧盯着面前的凤卿漪。“还敢伤人,南凌岂会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皇后?”
她不怒反笑,拔出短剑,寒光在她的脸上流转,诡异又妖媚。“皇上说笑了,您早已一直休书与我断了干系。这南凌皇后还需您重新挑选才是,我看您怀中的这位就不错。”
“放肆!凤卿漪,朕一次次前来寻你,都被冷冽拒绝,你要知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岂能容你这般挥霍?”他大吼。
“对我自是有限,可对别人的女人就另当别论了。”
“凤卿漪!”
“好走,不送。”她转身,唇角那丝鄙夷的笑恰巧落进我眼里。
用力推开南宫正,我扑上前抓住她的脚,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告诉我医仙老鬼在哪里,求求你……”
凤卿漪大笑,似是听见多可笑的事,都流出泪来。“皇上,这就是您惦记了这些年的女子,您的爱护心疼全然不放在眼里,人家只在乎南宫胤呢。”
南宫正低头看我,眉间染上狐疑。“阿胤怎么了?”
“他中了奇毒,命不久矣,只有医仙老鬼能救他。”我哭出声来,事到如今已然油走在崩溃边缘。
南宫正其身,抓住凤卿漪的腕子,与她对峙,两人之间电石火花,一场对决随时爆发。“说,医仙老鬼在哪里?”
凤卿漪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身子微微一颤,随后眼角又染上满不在乎的笑意,可更多的却是苦涩。“南宫正,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悲?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张口闭口都是别人,你却要救她的男人。你以为这是大度?其实错了,这是自卑,想用此感动,让她记住你的好你的情谊。可我就是不如你们的意,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她备受折磨却毫无办法。”
南宫正手上力道加重,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双目流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关危机,等以后再跟你解释。不管怎么说,阿胤他都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见他去死!”
“真是如此?你就自欺欺人吧!”
“你找死!”南宫正气急败坏,竟然抬手甩了凤卿漪一记耳光。
他松开她的腕子,弯腰将伏在地上的我拉起来拥在怀中,转身前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只看见她浑身都在颤抖,捂着单边脸颊,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滑落。
“南宫正,她到底有什么好?即使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也要爱她。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毁了容颜变成丑八怪,你竟还这般固执。”她颤抖的身影传来,悲凉入心。
“与你,我不想再固执下去了。”越行越远,他丢下这句话。
“西门瑟儿!”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来不及做出反应,从口蹿出锋利刀刃。我转头,看着凤卿漪手拿短剑,从背后刺穿我的胸膛。
“瑟儿!”南宫正慌了,抱着我慢慢下滑的身体坐在地上。
“凤卿漪,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南宫正没有暴躁如雷,隐忍着情绪颤抖问道。
喉头一阵腥甜,我大口大口吐出血来。这一剑刺得相当狠,怕是连医仙老鬼都救不了。我费尽力气抬手指向马车,他还在里面,要救救他。
“瑟儿,你想说什么,想说什么?”南宫正哽咽出声,垂下头将耳朵贴近我的唇。
血还在不停往外涌,从口鼻蹿出,胸口全然感觉不出疼,直觉的全身轻飘飘,好像许多年那晚,坐在棠梨枝桠,悠闲的晃动双腿,闭上双眼感受夜风拂面而过,舒服的险些让人笑出声来。
“阿胤……阿胤……”
“我一定会找到医仙老鬼救活阿胤,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他慌乱起身,将我打横抱起。
颠簸中,我能看到的,听听到的越来越浅,我想我是快死了。曾经的一幕幕如光影流转,与我有过交集的人轮番出现。我做过好事,犯错错误,最后也像旁人说的那样助纣为虐害了许多无辜性命。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南宫正答应会救阿胤,他就一定能办到。
最后的最后,我将所有美好都停留在与他的记忆中。阿胤,曾经我已能如亲人般唤他高兴不已,这也是我最爱的称呼。只是,我还没有原谅他,将他独留在这个世上,是最后的惩罚。
如梦中湘宜说的那样,是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