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熏,大晋的二皇子,皇后唯一的儿子。
他白衣如雪,温文尔雅,勤奋好学且权谋有道,朝野人人称颂。
此时,瞧着苏辰站在门前恭敬行礼,故意将整条路卡得死死的。
周熏合上扇子,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指着门框正中,迷茫问:“你这是何意啊?”
苏辰轻描淡写道:“院子里一众内宅女眷,二皇子上赶着进去,不合礼数。”
这巧妙的用词,戳得周熏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干笑一声:“这别人家的女眷你也管?”
“谁说只有别人家的?”苏辰挑眉,半步不让。
话里的歧义太大,周熏声音高了八度:“你有女眷?!”
这惊天动地的一声,让院子里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一下都走了神。
汪氏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二皇子到了,刚才还是嚣张跋扈,一副要手撕君歌的样子,这会儿脸变得比翻书都快,扑通一下就跪在那,嚎啕大哭起来。
“二皇子殿下!您得为我们做主啊!”
见汪氏都跪下了,院子里其他丫鬟杂役,也赶忙将手里的家伙都放下,也齐刷刷叩首在地。
唯有君歌,捏着自己的鼻梁根,仰天长叹。
她本想速战速决,就是因为料到会有这种可能。有这种在奇怪的地方,见到不想见的人的可能性。
该死。
“你让开!”没等她多想,就听门口周熏厉声道。
他扇子拿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敲着手心:“我倒是要瞧瞧是哪家的姑娘瞎了眼,竟然要做你这烂石头的女眷。”
他语带调侃,边说边往里面凑。
苏辰侧目,见君歌已经转了身,像是要往门口走过来,才往另一侧迈了一大步,让开了一条路。
就这一下,他和周熏都瞧见了,君歌直接踏着一旁的院墙,轻功一跳,留下一道黑色缁衣的背影,沿着屋檐径自走了。
场面太突然,周熏愣愣的看着苏辰,忽而发现这万年都难换个表情的面瘫,竟露出一丝震惊的模样。
“下官告辞。”他只吐出四个字,便急匆匆的往府外赶。
直至苏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周熏才收了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神情,看着哭哭啼啼的汪氏,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上前几步,影子笼着汪氏,字字如冰:“你是嫌自家官运太长,连圣上钦定的巡按御史也不放在眼里了?”
看着汪氏哭肿震惊的双眼,周熏毫不掩盖自己的厌恶:“给孙建带句话,让他记清楚了,下次再见到那个女人,对我有多恭敬,就对她有多恭敬!”
说完,周熏的目光在一地的棍棒刀剑上扫了过去,心中大为光火。
自己火急火燎赶来,竟只瞧了个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往下抖了一把袖口:“拿笔墨来。”
既然“偶遇”不上,那就让她自己来找。
这般想着,他提笔,笔锋霸道的写下一行小字:令尊意外真相,大理寺内详谈。
写完,他亲自封好,递给身旁侍卫,叮嘱了一遍:“亲自交到她手里。”
另一边,苏辰大步而行,迈过孙府的门槛,往前没走多远,就瞧见等在巷子口、阴影里的君歌。
她背靠在那里,一边吃包子,一边将另一只手上捧着的两只,递给苏辰:“鲜肉包,你身子弱,多吃点。”
看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苏辰额角的青筋只蹦。
“你可真敢。”他冷冷道,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接了她手里的包子。
君歌瞧着他,以为还有下半句话。
谁知,苏辰只是轻声补了一句:“吃完了就去医馆。”他说,“去问问刘乐思的病情。”
微风拂过,将苏辰身上特有的沉檀的香味,擦过君歌有些怔愣的面颊。
她狐疑的咬了一口包子,小声问:“就这些?”
“就这些。”苏辰深吸一口气,手指稍稍用力,将包子掐下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看着他淡然的神情,君歌心里多少还是过意不去。
对方毕竟是二皇子,这像是逃命一样的溜走,相当于把烂摊子扔给了苏辰,属实欠考虑。
可当时场面,君歌除了直接跑路之外,确实没有别的法子。
“你认识二皇子?”往医馆的路上,沿着坊墙,苏辰避着灼人的阳光,在阴影中照顾着君歌的步幅,故意走的慢了些。
“认识。”君歌瞄一眼苏辰,“翩翩公子,绝世无双,满朝女官谁人不识二皇子?”
“他认识你么?”
却见君歌迟疑片刻,尴尬一笑:“……总而言之,别让我和他正面遇上就好。”
听着她几分为难,又几分祈求的语调,苏辰只应了一声“好”。
积善堂医馆在江流城北市的商街上,原本是家开了百年的药铺。可自从上一代传人勤敏好学,拜师在御医门下后,这里就成了百姓最信赖的医馆之一。
已是正午时分,然积善堂中仍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两位官爷,可是哪里不太舒服?”学童抬手行了个揖礼。
君歌将御史令拿在手中,也回了个礼:“你家老师在么?六扇门先前有来打过招呼,专为刘府公子的病情而来。”
学童了然,礼仪周整的领着他们去了后堂。
积善堂为刘乐思瞧病的人,是擅长调理的曹大夫。
他将一摞记录着病人病情的记录,在君歌眼前翻开,停在了独属刘乐思的那一页上。
“刘家少爷起初只是寻常的痈疽肿毒,后背因此起了一个脓包。”他说,“这是开的药方,我都有誊抄一份相同的留下医馆里,好在抓药的时候核对。”
“这种病不难治,按理说应该是药到病除。”曹大夫说到这,忽而收了声。
“稍等。”他站在门边,探出脑袋左右看了几眼,而后将屋门关好,窗户也扣上,才回到桌前,压低声音,又言:“痈疽肿毒确实是治疗得当,已经消了,但是……”
他谨慎抿嘴,手指指着病案最右的几列小字:“上次我去摸脉看诊的时候,却摸出了气血两亏,以及滑脉,这不寻常。”
“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他并非简单的病了,而是中毒。”说到这里,曹大夫又拿出了一张方子,“因为不知道是何人下毒,又作何用,便开了这张解毒的方子。”
君歌闻言,伸手将方子从他手中拿过。
她有些诧异的问:“这方子也是一式两份么?”
“是的,每张都是一式两份。”
君歌上下扫了一眼:“这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