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歌看着他仍旧如寻常,目光如刀一样犀利。
半晌,一边点头一边叹口气,抱怨道:“你下次这么做之前,能不能先跟我知会一声?”
苏辰转过身看着她不满的神情:“随机应变本就是刑事特情的技巧,君歌既然知道刑事外线,不会不清楚什么叫刑事特情吧。”
他的话,令君歌无法反驳。
“这手,可以放开了。”半晌,苏辰站着不动,轻描淡写的问。
此时,君歌才注意到,她仍旧抓着苏辰的胳膊肘,没有放开。
可她瞧见之后,捏的更狠了。
猛地将苏辰往自己身前一扯,揪着他的衣领,一字一顿的说:“你我是生意伙伴,做事情透明些比较好。”
就见苏辰眉头一扬:“别太放肆。”他话音极沉,却少见的听不出怒气,“你再这样不分场合,我亲自把你扭到二皇子府去。”
谁知,君歌不以为意,一声冷笑:“好啊,反正手里有苏辰的玉佩,我若说当年这一切都是受你指使,想必能当成为苏大人换个大晋天牢豪华单间。”
苏辰自上而下的睨着她,眼角突突直跳。
他双唇紧抿,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真有你的。”这话,咬牙切齿。
他就奇了怪了,君维安也是个古灵精怪不按路子出牌的人,但他一年最多只有三个月在北境。
这仅仅三个月,是怎么让他的养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见他起了杀气,君歌才松了手,睨了一眼屋檐上不知哪个暗卫紧张的身影,咧嘴一笑,十分贴心的,在苏辰的眼皮子底下帮他整理了一把衣领。
末了,啪啪拍了苏辰胸口两下:“这领口料子不错。”
说完,转过身,自顾自的走了。
瞧着她远远离开的背影,沈杭这才从屋檐上下来。
他瞧着苏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抱着那把大红的雨伞,咂了下嘴:“不得了。”
“我就说北境的姑娘路子野,你这……”他抬手,自苏辰身上比划了一下,“你这身板,还能行?”
苏辰眼角余光瞄着他,一言不发,甩袖前行。
“哎!我跟你讲啊!我当年娶媳妇之前,我也以为我能行!”沈杭说完,搜的一声,小石子擦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
他一个侧闪躲了过去,石头硬生生嵌在了背后的柱子里。
沈杭瘪着嘴“嘶”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你这号称祖传包浆的烂石头,怎么自己人也打了。”
说完,他三两步跟上了苏辰的脚步。
“下一步怎么办?”瞧着君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沈杭才收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正了八经的拿出一封信,“东山镇陈家的回信。”
苏辰停下了脚步,将信接过来,走进避人的小巷子,背靠在一侧,快速的拆开。
东山镇陈家的林雪,便是陈千南的夫人。
自苏辰做了个假案,将陈家全员保下之后,陈雪便成为了青龙卫情报网上一颗极为关键的棋子,她们借着商人的身份,暗中帮助青龙卫购买更好的武器与甲胄,也监视着与大晋接壤的吴国使臣一举一动。
林雪手里的陈家与林家,在东山是商贾大户,富甲一方。
自然往来贸易极多,有八成都与京城有关。
于宜的身份,苏辰一直存疑,先前便让林雪暗中调查了一番。
商人之间有自己的关系网,互相之间也更为了解,只要有些资产的商人,基本都活跃在相同的圈子里。
作为苏辰这样的外人不好切入,但像是林雪一样,本就置身其中的,则很容易探查到辛秘。
他站在巷子口,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京城三伏天的热浪,与阵阵蝉鸣席卷而过。
果然不出他所料。
君歌找不到的动机,对不上的目的,其本身就是不能见光的存在。
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涉及到三名曾经的青龙卫,苏辰一直不觉得是个巧合。
如今手里的信,像是拼图里最重要的碎片,将事件的全貌合在了一起。
“今早,更杨带着黑案宗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小声对沈杭道,“左杰、程文清和汪明,一起办的案子不多,但值得引起注意的是六七年前的那件事。”
六七年前,大晋紫薇宫里出了一件“空口定罪”的案子。
内侍省大太监袁一,在大晋天子周益龙面前,声泪俱下的控诉当时的内阁大臣李成梁。
说他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因为袁一发现了他的企图,如今落的被他追杀的境地。
这本是空口无凭的一件事,但当时,不知为何,也不知出于何种考量,这案子竟然被周益龙在甘露殿里,跳过三法司,直接塞进了当时只是青龙卫阁领的苏辰的手里。
他苍老无神,身子骨瘦如柴,却在递给苏辰圣旨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都杀了吧。”
这话,苏辰记忆犹新。
于是,便有了那年的第一冤案。
但世人只知是现在的青龙卫大阁,不分青红皂白,灭了李家上下七十二口。
却不知苏辰实际上是找了个十恶不赦的山贼窝子,偷梁换柱的保住了李家所有人的命。
除了一个人。
“当时李成梁有个小女儿,叫李莹。”苏辰道。
“是,鬼机灵一个姑娘,咱们满天下找了这么多年了。”沈杭蹙眉,“哎,那姑娘烈性,竟然自己爬狗洞跑了,但凡晚半个时辰,也不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沈杭一滞。
“等会!”他说,“你这人从不说废话。”他的手指指着于府的方向:“你该不会是要说……”
苏辰不等他说完,点了下头,将手里林雪的信递给了沈杭。
“六年之前,于府养在别院的小女儿病重,传言时日不多,名医各个束手无策。但没过多久,她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苏辰搓了搓自己的手腕,话音冰冷,“本是件好事,但于家老夫人却一夜之间遣散所有的家仆。”
他抬眼,睨着沈杭:“林雪找到了当年的几人,才知道遣散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盛传,老夫人思孙女心切,把个捡来的姑娘当成了真小姐。”
“而真的于宜,死在了头年的寒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