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格外明媚,透过玻璃照射到干净的地板上晕染开一片淡薄的光晕,可能今天的天气宜人,即使是冬日也依旧听见小鸟的叽喳欢叫。
医院的走廊不似墙壁告示悬挂的那样‘禁止喧哗’,护士陪伴着病情转好的病人在楼道里或散步或聊天,亦或者几名同病房的人相互逗趣,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
穿着白绒外套的女孩缓缓走过他们,抱着一束艳丽的红玫瑰先来到病症前台。
“你来了?”
前台的小护士起身,瞧见她轻车熟路的将一份体检报告和医疗药物推到她面前:“这是这次的报告,没有什么大碍,各项数值一切正常,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谢谢。”
她接过数值报告和药物,就转过身离开。
“你们说,那病房里住着的是她的什么人啊?”有好八卦的护士凑到前台护士面前,忍不住地询问“每周来一次,每次都带一束玫瑰,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么长时间了那房病人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别的人探望过。”
“说不定是相依为命的姐弟、兄妹之类的,这种事儿在咱们医院又不罕见。”前台护士回答她。
“不对,哪有兄弟姐妹送玫瑰花的呀?要我说就是一对苦命的小鸳鸯,男孩重病昏迷,女孩初心不改一直默默等待男孩的苏醒,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真的太感人了。”
“好了,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可警告你医院规定不许随意编排病人,否则你就等着扣工资吧。”
……
夏菱歌本就没走多远,将两名护士的对话全听进耳里,但没说什么,转手推开四二五的房。
对面的窗户敞开一半,吹来的风微凉却也能轻缓人紧绷的神经,洁白的床铺上静静躺着一人,病态的皮肤,消瘦的五官,黯淡无光的发色都使得病床上的人随时都可随风离去。
夏菱歌走过去关上窗户,再将怀里抱着的玫瑰花一支一支地拆出来和柜上花瓶里有些干枯的玫瑰花相互交换,阳光铺洒到他们身上,安静美丽的像一幅温馨细腻的油彩画。
鲜活的玫瑰极为耀眼。
夏菱歌坐到病床旁,拿起水果刀削着白瓷盘里的苹果:“我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秦盛落网了,被判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无期徒刑和死刑,年后处决。”
自从那次的献祭。
游戏里除死亡玩家外的所有人都得以复生,世界也恢复往日的平静和安稳,没有恐惧的洋娃娃,没有烈焰膨胀的天灾,没有撕心裂肺的离别和死亡……
有罪者将以伏诛,无辜者得以救赎。
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它兴许让人觉得无聊、觉得劳累、觉得茫然无措,但绝不会施于人绝望、悲苦和疼痛。
除了……
夏菱歌停顿削苹果的手,而此时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她缓缓地拿出来屏幕上赫然是贺知年的名字。
“小菱子,说你人呢?来吃火锅不你爸爸我请客!”
电话对面是贺知年爽朗的声音,有些吵闹却掩饰不住他明亮的笑意。
贺知年开朗的性格总是能找到打成一片的人,说不定这次又是在哪儿找到新朋友了吧。
夏菱歌回答他:“不了,我在医院。”
贺知年即刻紧张起来:“医院?!你咋啦?!哪里不舒服,哪家医院?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
“不用了,病的不是我。”
“啊?不是你……吓死我了,那特么是谁需要你亲自去?”
夏菱歌停顿下转头望向病床:“……司丞。”
“司丞?”电话对面低喃一遍,随后不解的意味更重“司丞是谁?男的女的?我怎么没听过你身旁还有这一号人物?不是……你啥时候交的朋友我咋不知道!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贺知年絮絮叨叨说着骗子有多么多么可恶,尤其喜欢骗她这种年轻好看的小姑娘。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也曾认识过他。
是啊……
没有人记得司丞,没有人有过司丞的任何记忆,哪怕是司阮——司丞的亲姐姐,能记得不足三四面的她,却忘记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这是游戏将于的惩罚吗?
如果人们不记得拯救世界的英雄,那英雄还会是英雄吗?
夏菱歌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在零的世界,那个她已然牺牲的未来会不会也是如此,情感冷漠症可以帮助她缓解、甚至消除情感上带来的伤痛,可他呢?他是怎么从悲痛里熬过来的呢?
手机对面仍旧絮絮叨叨,贺知年连饭都不想吃了扬言要来瞧一瞧把他发小拐跑的司丞。
“不用了。”
夏菱歌回复他:“他喜静,现在不要来打扰他,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介绍你们、重新认识的。”
说完挂断电话。
沉默一会儿,她突然抬头望向病房门口,“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病房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冒出脑袋,小小的年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条马尾,圆圆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水晶葡萄一样。
“绵花。”
夏菱歌柔和声音,张开双臂朝她招了招手,绵花小朋友喊一声‘菱歌姐姐’飞速跑过来撞进她的怀里。
“菱歌姐姐,你又来看哥哥吗?”
“是啊。”
夏菱歌将棉花抱到腿上坐好,再把削好的苹果放到她手里,“你最近怎么样,还一直再做噩梦吗?”
“有。”
棉花啃着苹果,奶声奶气地回答她:“好多好多的噩梦,有好多怪物,还有好多哥哥姐姐,他们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老想让我去很危险的地方,却说是为我好。”
“那你去了吗?”
“没有哦,我有听菱歌姐姐的话,离开他们找个空箱子里躲着,然后从一数到一千,然后梦差不多就能醒,不过姐姐,我总能闻到好难闻的气息,那些是什么呀?”
“那些啊……”
夏菱歌垂下眸,瞧着小姑娘左手腕带着的手表——靡丽的红色花瓣层层交缠,犹如血液晕染的颜色美艳得心惊。
“不过是,滋养花朵需要的养料罢了,呵……你不用在意。”
棉花懵懂地点下头。
很快,棉花睡着了,也被她的父母领走。
夏菱歌朝他们挥手告别,闭上眼睛,漆黑的视野里骤然出现硕大的蔚蓝色屏幕。
【尊敬的高等玩家夏菱歌,请开始你的游戏。】
“棉花。”夏菱歌说道“我要进入棉花的游戏副本。”
【可这并不符合规定。】
“是你说,高等玩家可以自行选择副本游戏的。”
【没错,但只限于选择游戏副本,并不能特定选择某一个人,系统可为您最大权利的开放低等玩家信息,为您获取积分提供更大便利,但也请您遵守副本规定,否则,系统将没收您所有权限,望您慎重。】
“呵。”夏菱歌无所谓地轻笑一声“你觉得你现在还有立场说这些话吗?高等玩家确实需要系统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但同时,系统也需要高等玩家对游戏的破译来完善补充自己,你既想达至完美,又不想受控于人,要不然,你也不会向零发出那样的邀请。”
“你原本看重他浓烈的情绪,以及软弱无知的手段,便想将他拿捏自己手里来达到自己的完美,却不曾想——人是会变的,他的成长超出你的预知,对游戏规则的垄断让你失策,所以,最后,你为他展现了一场无人知晓的花开,磨灭所有人对他的记忆,和你对自己失误的判断。”
“我说的对吗?”
冰冷的系统音不再说话,但那细小起伏的波纹却证明夏菱歌的言论。
“所以啊……”
夏菱歌从椅子上起身,微仰起头瞧向蔚蓝屏幕:“从他湮灭的那一刻开始你已然染上人类的恶劣根,你早已不再是操控众生的‘神’了,坠下来吧,和你所瞧不起的蝼蚁一起玩一场游戏。”
我和你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