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莎林娜摆了摆手说,“妈是怕你俩吵架。穷过富过,不能吵着过啊,一股气一股穷啊。”
“妈,你放心,我绝对不和她吵。就算她心里不得劲儿,嘟囔两句也就完了。”说这话里,阿来夫明显是底气不足。
莎林娜转身进了屋,阿来夫运了运气,下定决心拿起铁棒三两下就撬开了仓房,自己灌了半面袋子大米,给姐姐家送去。
安七十七就在那儿静静地编筐,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袁家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当初,让女儿其其格嫁给穷小子袁振富,看中的是他人品好还有工资,以为就会生活无忧了,谁知道……
…………
阿尔斯楞和袁月亮都上四年级了,等到九月份再开学就是五年级,属于毕业班了,考上初中将彻底告别月牙河小学。
毕业班学习任务重,不能耽搁时间;二三年级学生年纪还小,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学校将领到的义务植树的任务就交给了“承上启下”的四年级。由学校领导和班主任带队,步行赶往十里地之外的植树地点,中午不能回家,要求学生都自己带饭、带水。
头一天晚上,阿尔斯楞就忙活开了,围在妈妈乌兰图雅的身后,要求带这、带那,而且还要多带。
乌兰图雅笑着说:你有多大的肚子啊?吃不了。再说,路远无轻载,一出溜儿就十多里地,背着太沉啦,还得扛着铁锹呢。
阿尔斯楞坚持自己的原则:没事儿,我不怕沉。再说,沉也是去时候沉,回来时候就轻巧儿了。我们得挖树坑儿,累,必须多吃。
乌兰图雅看到儿子着急的样子,便没有往下再深问。
“给煮几个鸡蛋,上我这屋取来,明天带着抗饿。”吉雅在屋里喊。
阿尔斯楞乐了,又说:妈,我要带糖饼,白面的!
…………
这天,大家起大早,背好“粮草”、肩扛铁锹,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离开枯燥的教室,集体出去,大家都很兴奋,以野游的心情列队前行,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然而,干上一阵活儿后,都唉声叹气,就差哭爹喊娘了。还没到上午十点呢,就都蔫头耷拉脑了。
有些人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血泡……
中午休息时,阿尔斯楞把自己带的饭盒悄悄地搁到袁月亮的跟前,然后就退到了一边儿。他没有让月亮带饭,担心她背着包会很沉,自己多带了些,她吃剩下自己再吃,而且,他知道月亮爱吃糖饼。
同学们都知道包、袁两家走得很近,不是亲戚胜似亲戚。阿尔斯楞对袁月亮关心,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只是偷偷地、很神秘地一笑而过。
…………
晚饭前,李春草骑着自行车带着阿木古郎从娘家回来了。坐在车前梁绑着的小座椅上,阿木古郎淘气地按着车铃铛。
一进院门,李春草的眼睛就向仓房的门瞄去。看到锁头还在,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安七十七和莎林娜在园子里锄草,阿木古郎被妈妈抱下车后,立即挣脱她拉着衣襟的手跑进园子,扑进奶奶的怀里喊着要吃柿子。莎林娜亲着他的小脸蛋,七十七边说“小馋猫儿回来喽”边去给孙子摘柿子。
左挑右选,七十七选中一个最红、最大的,用手擦了一下,就递了过去,眼里满是疼爱。阿木古郎一口咬下去,红红的汁水就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
“我的好孙子,你可小点儿口吃,没有人跟你抢。别整衣服上,不好洗啊。”莎林娜边说边连忙从兜里掏出手绢给他擦拭。
李春草在园子墙外面看着,对莎林娜说:妈,我看把阿木古郎的上衣给脱了吧,要不弄到衣服上指定不好洗。柿子汁儿那东西,轻易洗不掉,搓得手都疼。
莎林娜采纳了这一建议,把阿木古郎手中的柿子拿过来交到七十七的手上,然后开始脱孙子的上衣。阿木古郎眼睛盯着爷爷手中的柿子,任由奶奶摆布。
“瞅你那小气样儿,我还能偷吃咋地?”七十七笑着说。
李春草赶紧往屋里走,阿木古郎光着小膀子大吃柿子。七十七和莎林娜看着孙子可爱的吃相,都忘记手里该干的活儿了。
李春草进了屋,发现阿来夫正在鼓捣电视,不住地换频道。他抬起头说了声:回来啦。
“回来了。”李春草接着说,“你鼓捣它干什么?这个时间点儿电视台还没放节目呢,你还能收到台?真是把你闲的。去,抱柴火去,我去仓房舀米做饭。”
阿来夫一听,赶紧关了电视,说:我去舀米吧,你抱柴火。
李春草拉住他说:平常不都是你抱柴火吗?
阿来夫已经把盆拿在手上,紧忙说:那——那我舀完米就去抱柴火,不用你了——你先刷锅吧。
说完,阿来夫就急着往外走,李春草一把拉住他,说:等等。
李春草盯着阿来夫的眼睛,不说话,抢过他手中的盆儿转身就走。阿来夫再想拦肯定也是拦不住了,就说:春草,你听我说——
李春草根本不会听,连脚步都没停下来。来到仓房门口儿,她没有急于掏钥匙,而是仔细打量着锁头,发现了问题——锁头挂在上面,而且是有着明显撬过的痕迹。
李春草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阿来夫!”
这一嗓子,整个院子都有些发颤。七十七和莎林娜都看着这边,就连小阿木古郎也停住了嘴儿。
“你喊啥喊?显你嗓门儿大啊?”
阿来夫是要面子的,一边装着理直气壮地喊,一边给李春草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李春草也觉得自己的喊叫太过了,毕竟公婆都在呢,便一把拽下锁头伸向阿来夫,降低了音调狠狠说:那你说,这是咋回事儿?
证据面前,阿来夫还想狡辩:我——我着急拿东西——
“着急拿什么?是要拿大米吧?”
“对,要做饭了嘛。”
“那你做了吗?”李春草又小声儿说,“吃里爬外的东西。防我像防贼似的,自己才是贼呢。”
“反正是着急拿东西,钥匙你都不给我留家。我想喂土鳖都没东西……”
“行了,你真把我当啥都不懂的土鳖了吧?你那些破虫子是喝大米稀粥啊还是啃白面大饼?”
阿来夫哑口无言,仍是硬挺着脖梗儿,勉强维护着自己男子汉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