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站在讲台上厉声问道:吴战,什么事儿?
“老师,有人上课不听讲,还吃东西!”吴战发出正义之声。
“谁?”老师开始往讲台下走。
“是——”吴战抬手一指,说,“是袁野!”
袁野一惊,赶紧说:没有。老师,我啥都没吃。不信看我嘴——
袁野张大了嘴巴。
“快把你的嘴闭上吧,我们都看到你后槽牙了!”
全班哄堂大笑。
老师走到袁野近前,把手一伸,说:赶紧交出来吧——
吴战又补充道:就在他裤兜里呢!我没吃完又放回去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老师扭头对吴战说: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上课不好好听讲,盯着别的同学看啥?
吴战当时就蒙了。
“该!小奸细!”袁野小声儿骂了句。
老师的手却没有撤,还在那里伸着呢。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袁野这里。
袁野向教室外望去,装出惊奇的样子。大家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跟着他的眼神向外看去,包括老师。
说时迟、那时快,袁野赶紧在课桌下把手里的鸡蛋往苏合的手里递。
苏合当时就明白了,张开手去接,由于太紧张,没有接稳当——“啪”——鸡蛋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清幽的蛋香随即在教室中飘散,引得好多同学都咽下了口水。
吴战的哈喇子流出快有半尺长了。
老师回过神儿来,对袁野是一顿训斥。他一句都没听进去,用眼睛的余光狠狠地瞟向吴战,真想上去给这个“小奸细”两巴掌。
…………
上学的都走了,下地干活儿的也都走了,村部前安静下来,连麻雀都飞到月牙河边儿凑热闹去了。
特木尔呆呆地坐在大石头上,心里很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这些老师太苦了,就独自向学校走去。来到学校大门口儿他停住脚步,仔细环视了一眼校园,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进去。
特木尔没有惊动任何人,顺着院墙走到教室的房后,听着从各个教室后窗户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老师的讲课声,特木尔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如果没有老师,这些孩子哪来的知识啊?没有文化,那就相当于“睁眼瞎”啊,进城里连公交车都不知道咋坐,这还能行吗?不学习知识文化,光靠顺垄沟找豆包,那不又回到过去了吗?新世纪的,就算是当农民,也要讲究科学种田,没文化能行?这些孩子挺争气,学得多认真啊……
特木尔思绪万千。
…………
认为老师辛勤付出、学生勤奋好学的特木尔刚刚离开校园,下课的钟声就响了起来。
苏合第一个冲出教室,来到爸爸特木尔刚刚伫立的地方。当然,他可没有什么感慨要发,却有一肚子的话要与袁野解释。
袁野装作很机警的样子边四围观察边向苏合走去,苏合满脸堆笔。
“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你可真是个废材,一身肥膘儿白长了,啥也干不了。一个鸡蛋都接不住?”袁野训苏合,一点儿不留情面。
“我当时太紧张了,手有些滑儿。再说,就一个鸡蛋,多大个事儿啊,至于你这样吗?”
“你让老师训一顿试试?”袁野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接着说,“还多大个事儿,你懂几个问题?对你来说是个鸡蛋,对我来说——那可不是简单的鸡蛋。”
袁野没有说出想和“吃货”吴战换笔记本的念头,因为一想到被那小子举报,气就不打一处来。
苏合挠着胖胖的胳膊,疑惑地问:那还有什么特殊的?
“那可是咱‘狮子哥’给我的,你寻思啥呢?”袁野随机应变想了个理由。
“那又怎样?又不是‘狮子蛋’。”
苏合说完就哈哈地笑起来。
袁野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说:你别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如果不帮我收拾吴战一顿,我把你说“狮子蛋”的事儿告诉“狮子哥”。我整不了你,会有人能整趴下你!
说完,袁野扬长而去。
“别啊——闹玩儿呢,你可别下死手啊——”苏合喊着,去追袁野。
“你就是管丈母娘叫大嫂——闹大扯啦!”袁野突然想起一句俏皮话,就给苏合用上了。
苏合“嘻嘻”笑着说:我还没有丈母娘呢……
…………
特木尔从学校出来,是顺着月牙河边儿往回走的,快到那一排大榆树时,一辆三轮车“突突突”地飞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车中有人嗷嗷喊叫着打着手机,还有人和特木尔打招呼,他也没听清。
是“童氏三魔”去其他村屯收猪去了。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富一点儿就颠儿起来啦!弄不好就得马失前蹄啊……”特木尔自言自语地往村里走。
回到村部,特木尔召开班子会议,和大家商量怎么能暂时解决一下村小学老师们眼前的困难。老支书白哈达是特木尔请来的“顾问”,因为他刚刚就在村部前的大石头上坐着,被特木尔“硬邀”进了会议室。
大家七嘴八舌地炸了锅,都列举出自己知道的老师家的困难和苦处。怎么解决困难,大家都提到一个字——钱。没钱,什么都办不了。
老支书白哈达自打坐下来就一直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倾听着大家的谈话,披在肩上的上衣都快滑落到地上了。他的心里和特木尔一样,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而且苦味居多。这个学校,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他的极力主张下重新修整开课的,可以说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为了让各家“散养”的孩子们上学,他一户一户地做工作,嘴皮子都差点磨破了,有时还不得不采取一些“威胁”手段。有些老师,是他在当原来的月牙河大队党支部书记的时候进入这所校园的。他们为月牙河培养了人才,让孩子们都学到了文化知识,最起码外出打工,都认识了路牌名称、看得懂公交线路。而在今天,在改革开放二十多后的今天,老师们竟然因为发不了工资而面临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痛苦。作为老书记,他的心里能不苦吗?比黄连加胆汁还苦啊!
特木尔把热切目光停留在白哈达的身上,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跟着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