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雅间。
栗棠看着正在把酒言欢的二人,兀自将一条手臂撑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喧闹的街市,心中烦乱不已。
不止因为陈氏突然的死,还因为她哥哥考取三甲之事!她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她哥哥应该不只是腹泻影响考试那么简单。
这时,一人全身裹着酒气自她身旁坐下,她转头那刻,见是栗咏,忙稍坐直身来轻声喊着,“哥哥。”
栗咏问,“在想那个陈氏?”
栗棠默了下,点头,“我没想过要她死……”她之前说要杖毙陈氏的话,纯粹只是为了吓陈氏!
“但棠儿,我早就恨不能亲手弄死她了!”栗咏狠厉的开口说。
“什么?!”栗棠惊了!像她哥哥这样的人,哪能轻易想到要弄死一个人啊!
定是那陈氏对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才会让她哥哥对那陈氏恨之入骨,而这了不得的事……她实在不敢多想。
栗咏在说话前转头看去,此时,裴珩之正站在入口那里接过小二手里拿着的一壶酒,然后警告小二不许再让任何人上来。
眼看小二下楼,裴珩之拿着酒转身,却并未能朝他们靠近,而是站在楼梯口附近的栏杆那里兀自看着远方自斟自饮……
栗咏想,他应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只是一介武夫,丝毫不懂情面、分寸。
“哥哥,你倒是说话啊!”栗棠着急不已,急忙催促。
栗咏在栗棠的催促下,这才转头朝栗棠猩红着眼眸说着,“母亲根本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陈氏害死的!所以,陈氏必死!”
他在栗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可就是今日!
栗棠震惊,“你说什么?!”当她知道她哥哥恨不能亲手弄死陈氏时,她脑子里一时间有很多想法,却根本不曾想到事实竟是如此!她母亲竟是被陈氏害死的?!
栗咏说,“那陈氏家里其实也算是高门大户,但她不过一阶庶女,为家中父兄不喜,她为了给自己谋出路,那时便主动找了父亲,听说那陈氏极有手段,她第一次跟父亲暗中相会便跟父亲行了苟且,之后顺利入府,而她自入府后发现母亲是个软性子,加之陈氏从小就被家里人欺压,遂动起了歪心思,妄图爬到母亲头上,做这府里的当家主母!”
栗棠一直只知道陈氏是被从妾室扶正的,根本不知道原竟还有这许多故事,想来,陈氏当初为了坐上这个位置定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那段时间母亲再度怀了身子,却每日心烦气躁,她眼看母亲这般,便故意日日找上门刺激,慢慢的,母亲的精神就开始恍惚了,后来母亲总连我都记不得,再后来,母亲便总开始孤身一人往荷花池边走,有次我发现了母亲的不对劲及时拉住她,回头给父亲说,父亲却不以为意的很,但我却生怕母亲有个什么万一,那段时间她不管去哪儿我都会寸步不离跟着,只是那夜,我不小心生病了,所以便早早睡下了,谁知道,翌日等我醒来……就听闻母亲难产的消息,实则,她根本不是难产,而是投河自尽,致使她一尸两命!她的死……根本就是那陈氏一手促成的!”
栗咏说到最后不禁掩面痛哭!
而栗棠也早已泣不成声,她哭了好一会儿才能堪堪开口说话,“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而她,竟傻傻的信了这么多年,还真以为她母亲是难产而死!
栗咏胡乱抹干净泪说,“我一个人痛苦便罢了,何须再拉着你跟我一起日日受折磨?”
栗棠摇头,不停摇头,而后哭着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的真相?”
“母亲离世一年后。”
栗棠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早就知道了,“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你真该早点告诉我的!”
她宁愿他早点告诉她,让她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这样她就能和他一起携手共进了!
如果她告诉他,她当初就不会听他的话,轻易被她祖母接走,后又入宫中,留他一个人在栗府中磋磨整整十二载时间!
她将他丢在那栗府中,让他独自一人整日面对着仇人,却因为自己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没办法为母报仇,只得韬光养晦不说,还要在一切正式场合……被逼开口唤那仇人一句母亲!这简直犹如酷刑!
栗棠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悔的要死,心疼的要死,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不停的哭着。
栗咏见她哭的厉害,终是忍不住抬手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她的头,“棠儿,我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日,如今大仇得报,我很开心,我也希望你能开心点。你知道吗?从今日起,我的人生才算是真的开始……”
栗棠听他这么说,眼泪收了收,抬眼看着他,见他朝自己笑着,她沉默了许久,方才发问,“所以,哥哥,你是故意考取的三甲吗?”
栗咏没有隐瞒,直截了当,“自然!父亲向来对我的仕途尤为看重,任何人都别想毁了我,她陈氏敢对我下手,就别想活过今日!”
“哥哥,你实在糊涂啊!”栗棠忍不住说,“你明明有那么多的手段毁了她,为什么要偏偏选择……这样的一种方式!”
栗咏说,“可唯有这招方能一箭双雕,你觉得当年母亲的死,还有你那些年所遭受的所有委屈和磨难,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责任吗?但凡他稍微有点心,你跟母亲都绝对不可能被陈氏欺负成这般!如今我考取这么个同进士,父亲只怕此后至少十年都缓不过来!”
栗棠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么做不只是想为母报仇,还有为了她!
她泪如雨下,“可是哥哥,那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啊?你明明是做状元的料,明明是封侯拜相的料,可如今却……为了我和母亲……”
栗咏劝着,“傻妹妹,封侯拜相从来非我所愿,我从前一心往高处爬,不过只是想离你近些。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我可无意于成日捧那太子的臭脚,也无意于成日和父亲共事!我觉得……做个地方父母官就挺好的!真的。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
可他不管如何劝,栗棠都始终哭的停不下来,她总觉得他这么说,纯粹只是为了安慰她,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兵可不是好兵。
“你们还没聊完?”裴珩之突然走来,坐在栗棠旁边,栗棠本就哭的停不下来,一见他来,更是快要哭死。
栗咏叹了几声气说,“……你好好哄哄她。”
裴珩之见他离开,拧眉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他……着实不太会哄人。
栗棠哭的根本停不下来,可面前坐着的男人却半点没有要哄她的意思,她朝着他看着嘴巴撇了又撇,“你又不哄我,你来干吗?”
她实在哭太狠了,声音从未有过的奶,听起来特别好听,也特别……惹人疼。
“你……想让我怎么哄?”裴珩之别扭的问她。
栗棠啪嗒啪嗒不停掉着眼泪,她伸手说,“抱~”
裴珩之便毫不犹豫倾身将她抱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