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栗咏和裴书芸举行大婚。
裴书芸紧张又激动的一晚上没合眼,然后天不亮就被方氏拉起了。
她之前在榻上睡的时候,激动的睡不着,如今起来了,却又不时哈欠连天。
方氏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定然一晚上没睡,她冷哼了声说,“出息的,不过是嫁了个这样的人家,也能让你激动的一晚上没合眼……”
不管栗棠是何身份,栗咏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知县,方氏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那栗咏的。
裴书芸又打了个哈欠红着眼,什么都没说,今日她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跟方氏吵架,且过了今晚,明日她就要跟栗咏一起下扬州了。
此去,她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方氏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盯着方氏,方氏在亲自盯着两名婢女帮她更衣。
裴书芸穿着一身火红嫁衣,头发长长披在身后,虽未施粉黛,却被这嫁衣映衬的面若桃花……
方氏看了她眼,眼里是有艳羡的,毕竟她一个妾室,哪里有资格穿什么凤冠霞帔啊,但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甘心给人做妾啊,可她商贾出身,凡是这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又有哪个能瞧得上她,她早就受够了被人瞧不起,做下等人的日子,一心只想着往上爬。
如今,虽然书芸没能嫁到一个顶好的人家,但到底给她的闻礼铺了条很好的路,想到她来年就能做小小的秀才娘了,她别提多开心了。
她笑叹了声,忙转身去拿了两根细麻线,在那两名婢女给裴书芸穿好嫁衣后,她让裴书芸坐到梳妆台前放着的红木交椅上。
裴书芸眼看她将那两根线交叉拿在手里,忙挡住她的手避开,“娘,你想干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要害你。”方氏一把甩开裴书芸的手,开始帮她开脸,才一下,裴书芸就疼得吱哇乱叫,“啊!好痛!”
裴书芸忙准备站起,却被方氏摁住肩膀,警告,“别动!”
裴书芸红着眼,看着她手里的刑具说,“疼!娘,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方氏啧了声又要给裴书芸动手,裴书芸不停躲着,死活不愿让她再多碰一下,她这才无奈又生气的说,“这东西是给你开面用的,不开面代表你就是个黄毛丫头,只有开了面,才代表你要为人妇了,要嫁人了,你懂不懂?”
“原是如此。”裴书芸虽被说通,但还是忍不住捂脸,“可是好痛!”
方氏一把拍开她的手说,“痛也受着,这是大婚前必不可少的流程。”
裴书芸刚准备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想方氏已经上手了,她又开始疼起来,不停嗷唔喊叫着。
方氏警告她多次都不顶用,便不再搭理她。
等彻底开完面,裴书芸整张脸通红着,哭的满脸是泪幽怨看向方氏。
方氏只是白她一眼,“没出息的。”并未有多少劝慰。
等梳发时,方氏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之后,方氏亲手给裴书芸梳了妇人髻,从今以后,裴书芸就为人妇了,要开始盘发了,再不能披着头发了。
裴书芸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再看着方氏亲手帮她戴在头上的凤冠,这凤冠耀眼夺目,华贵绚丽……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上面垂着的流苏,她这辈子何时戴过这样华贵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栗棠,她断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头面。
她娘可舍不得给她花这个冤枉钱,而栗棠早在她开始筹备婚礼那日,就亲自给她送来了一整箱的头面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
她看着梳妆台上摆着的许多东西,这些,全都是栗棠给她的,她给她的实在太多了,她都怀疑她是不是直接搬空了自己的整个妆奁。
“这些可真都是些顶好的东西呢。”方氏一边帮她打扮,一边忍不住时时感叹。
裴书芸嘴角微扬,“托公主的福……”
方氏冷哼了声,“你若是能嫁个比栗咏更有出息的,这些东西我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裴书芸透过铜镜看向她问,“栗公子给你的难道还少吗?”
方氏被她的话狠狠一噎,栗咏作为一个小小知县,给她的东西自算不得少,但谁让她就是个不知道何为满足的人呢。
裴书芸见她难得噤声,红着眼忍了忍,却突然听到栗棠走进来,边走边催促,“书芸,快快快,迎亲的队伍来了!”
裴书芸心底一惊,忙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却被栗棠提醒,“盖头呢?盖头……”
她这才想起什么,忙从方氏手中接过,手忙脚乱的盖在自己头上……
在即将从流连堂踏出去的那刻,她脚步微顿,转头看向旁边那双绣花鞋,轻声说,“娘,女儿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与您再相见……”
她才说到这里,就听方氏说,“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再说这些舍不得的话有用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栗咏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知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她见栗棠朝她睨过来,她忙闭嘴催促道:“好了,你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方氏是想着,不过就是一个府里举办的婚礼,只是走个流程的事,有什么好多愁伤感的。
她可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有什么,也等明日睡醒再说吧,总归他们是明日一早才动身去扬州……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栗咏和裴书芸的婚礼如果当真在一个府里举办,如今来接亲的队伍势必会迎到这流连堂来,但却并未,而裴书芸也被她这番尽显得不耐烦的话伤了个彻底,她用力紧攥了攥手心,泪流满面道:“以后,娘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吧……”
方氏瞪着裴书芸想说什么,裴书芸直接拉着栗棠的手走了,方氏甩袖转身,总归她还有个儿子,这白眼狼的女儿她就只当没生过好了。
裴书芸心情不好,被栗棠一路扶着去拜见林老夫人和柳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她开始不停往外走着,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越来越刺耳,人声越来越喧闹,她方才醒悟过来什么。
“嫂嫂?”她轻声唤。
栗棠忙回应,“我在。”
裴书芸问,“我们这是去哪儿?栗公子呢?”
栗棠笑着,“哥哥不忍你受委屈,准备八抬大轿迎你去栗府……”
裴书芸狠狠怔住,“栗府?”
“是。”
裴书芸惊住,继而眼里水雾弥漫,毫无疑问,她是感动的,因为她早就从栗棠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出来他们两兄妹跟栗长松关系不睦,可即便如此,栗咏还是愿意为了她妥协,竟安排这八抬大轿将她迎进栗府!
原本他们是商量好了要在府中小办的,不曾想如今竟这般隆重,她实在不免有些紧张!
栗棠还想再多说点什么,可这时她却听见她哥哥在许多人的起哄声中开始作催妆诗……
他只略微沉吟就很快作诗一首,当栗棠和裴书芸出现在他跟前时,只听闻一阵叫好的声音,和夸赞声。
人声鼎沸时,裴书芸盛装出现,吸引了全场注意,全场突然寂静,在这寂静声中不知谁家的孩子大声喊,“新娘子出来了!”
人群这才又重新开始喧哗起来,“新娘是谁啊?”
“听说是裴家的一个庶出小姐,长得尤为可人。”
“栗公子一表人才,如此这般也算是郎才女貌!”
“请新娘上娇!”喜婆的声音喜气响起。
裴书芸没有嫡亲兄长,她也不敢奢求能让裴珩之将她背上花轿,甚至为她送轿。
她抬脚准备自己走过去,手却被人拉住,“等等。”
裴书芸狠狠怔了下,听栗棠小声说,“让你兄长背你。”
裴书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裴珩之虽然确实是她兄长,但她和他的关系从小到大其实并没有多亲密,他们连说话的次数都很少,而这个“背”,不但表现关系的亲密,且,还有为她撑腰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才从不敢奢望出嫁时会由裴珩之来背她,可如今……
她强忍着眼泪问,“嫂嫂,这是你的意思吗?”
栗棠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想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哪怕,你要嫁的人是我哥哥,你根本不需要裴珩之来替你撑腰,或为你做什么。”
裴书芸清楚,栗棠这么做不是为了证明给栗咏看,而是为了证明给整个上京城的人看,毕竟,从前有人提起她时,很少有人说她是裴将军的妹妹之类的,大多人只说她是裴家的一位小姐,或庶出小姐,好似在极力撇清她跟她兄长的关系,但如此一来,以后再有人提起她,绝对只会说她是裴珩之的妹妹,因为,今日是她兄长送她上花轿的!
思及此,她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能得如此嫂嫂,是她三生有幸也!
她哭着被裴珩之背上了花轿,在花轿抬起后,裴珩之和栗咏打过招呼,跟栗棠一起为裴书芸送轿!
路上,栗棠和裴珩之同乘一辆马车,婚礼仪仗队行驶的很是缓慢,在这敲敲打打的热闹声中,裴珩之一手扼住栗棠的后脖颈将她压向她哑声问,“今晚,你是不是就该履行诺言了?”
栗棠想逃却逃不掉,想避开他视线也避不开,只好憋红了脸,软糯开口,“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夫君在说什么?”
裴珩之都要被她的话气笑了,“棠儿,我忍了整整三天,还答应你今日背那裴书芸出府,可不是为了……等你这般敷衍我的。”
栗棠张嘴想说什么,裴珩之直接吻上她的唇,一手自她的膝盖处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