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咏和裴书芸走的时候,栗咏专门跟栗棠说了,“棠儿,父亲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栗棠用手拨了下木簪上垂着的相思豆,面无表情问,“什么?”
“他说,他后悔了。”
栗咏走后,栗棠有很长时间都未能将她的视线从如意院门口移开。
栗长松说,他后悔了,可就算他后悔了,她母亲和她死去的心能够死而复生吗?
都不能啊,她母亲因为他的冷漠和无视死了,死的时候一尸两命。
而她那时还那么小,她那个继母陈氏却总是欺负她,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根本不管,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比她年长四岁的哥哥,可他们两个又怎么可能斗得过那时身为一家主母的陈氏呢?
从她记事起,她的世界里好像就从来没有过父亲这个角色。
她也没喊过他父亲,她从来就只有哥哥,她哥哥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棠儿。”裴珩之在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那刻,他问栗棠,“你恨栗长松吗?”
栗棠转眸朝他看过来说,“应当是恨的吧,我曾经一直很希望他能够多爱我一点,如果他能多爱我一点,这样我就不用总遭受陈氏和栗妙玲的欺负了,我也就不至于离开我哥哥去到镇国公府,遭受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我的希望却在无数次的期待过后落空,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有像我所想像的那般哪怕一次……像天神般出现在我面前拯救我……”
裴珩之说,“以后我来拯救你。”
栗棠朝他笑着,眼里点缀着碎光,波光粼粼的,“好!”
裴珩之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并转身去往如意院的内院,他说,“这世上没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但因为我和你有同样的父亲,所以我能……”
栗棠此刻心里柔软的不行,她甚至觉得此刻他俩的心脏都似连在一起的。
她握紧他的手,问,“你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
裴珩之说,“和你一样,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父亲,我的记忆里充斥着我母亲的眼泪,和方氏光彩照人的那张脸,我那时曾一度好奇,是不是这世上的正妻和嫡长子都如我和我母亲这般,后来我长大了,见了很多人,才知道,原来只有我和我母亲是这样的……”
栗棠说,“那时的你是否像我哥哥那般,每次遇见事情都敢于站在你母亲面前反抗?”
“当然。”裴珩之说,“我最看不得的就是我母亲的眼泪。”
栗棠突然站定说,“猛然想起,某人好似曾跟我说过,‘栗棠,你以为你哭我便会心疼你了?我早说过,我根本不吃你这套!’,你还说过,‘栗棠,我不喜欢总哭哭啼啼的女子’,你是不是以前也特别看不得我哭啊?”
裴珩之说,“是,我曾最讨厌女子在我面前哭。”
“那么现在呢?”栗棠问他。
裴珩之看着她,一瞬不瞬看着她,他说,“分场合。”
栗棠完全不自觉小脸微红,裴珩之说,“床榻之下,我自是心疼的,床榻之上……”
栗棠在他拖长的尾音里,看着他灼烧的眸子,哪里敢直视啊?
她被他的眼神烫得睫毛乱颤着,她忽而听他说,“哭惨了,连命都能给你。”
栗棠虽没有看他的眼,但她的耳朵却被他的这番话灼烧!
她全身如熟透的虾,胡乱喏动了好几下红唇,却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在她不经意抬眼,看见裴珩之脸上恶劣的笑时,她挣开他的手说,“不理你了。”
她快步往内院走着,那颗惹眼的相思豆在半空中不停摇曳,勾缠的裴珩之的心都跟着荡漾。
端阳节过后就是柳氏的生辰宴了。
柳氏的生辰早了方氏两日,因为时间挨得太近,加之方氏更为受宠,所以柳氏以前每次过生辰都要将就方氏的生辰,这也就导致她每次过生辰都要推迟两日,而她作为正妻每次过生辰还都成了方氏的陪衬,她从没有过独属于自己的时辰,碍于这个关系,她慢慢的也就无心过了。
可今日这场生辰宴却是独属于柳氏的。
柳氏看着不时迎上来向她打招呼的夫人们,脸上的笑别提多灿烂,她虽曾嘴上说过不想大办,甚至这辈子再也不想过生辰,可谁又能知道,她的心愿其实就是能好好过一次独属于她的生辰,自她嫁进这将军府来,她就没享受过什么叫独一份的宠爱,如今,因为她的儿子、儿媳,她享受到了,她红着眼,热情迎接着不时而来的夫人们。
栗棠也在不远处招呼着各位夫人们在席上落座,这场生辰宴是她依照裴珩之的意思操持的,她把这上京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邀请了,包括谢景明这样的清流人士……
老实说,她不知道谢景明会不会来,但她的初心,只是想给柳氏办的隆重些,人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毕竟柳氏作为正妻,以前每次都要为了方氏推迟生辰宴,且,她还次次沦为方氏的陪衬,这样的生辰真还不如不过,她难得给柳氏办一次,又怎么可能不想着给她最好的。
她不但要给她办的隆重,办的好,还要让她成为这次生辰宴上唯一的主角。
今日,她甚至还安排了很多的活动助兴,除了歌曲表演外,还有投壶,蹴鞠,射箭等。
“公主。”栗棠正忙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她忙转头看过来,见是裴月在她身后站着,旁边站着个双眼浑浊,眯眼朝她恭敬笑看着的妇人,她忙热情喊道:“大伯母,月儿~”
妇人看着栗棠脸上热情的笑,自是受宠若惊的很,她忙拉着旁边的裴月和她一并行礼,“公主……”
栗棠赶紧拉住妇人和裴月说,“大伯母不必如此见外,您和月儿快去席上坐……”
她正要喊青黛带两人去坐,身后却突然传来通传的声音,“谢侍讲谢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