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棠愣了下,她是真的没想到谢景明竟真的会来!
她惊喜回头那刻,裴月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过头去……
谢景明是穿着朝服来的,许是因为来得及急根本没时间回家更换。
他身上一身的绛红却掩不住他从骨子里生出的半分傲然,他犹如皑皑天上雪,而他身上穿着的一身绛红色,犹如雪中寒梅,更衬得他傲然孤寂。
这位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乃是一股清流,从不与任何权臣结交,更不屑攀附任何勋贵之家,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栗棠周遭当即传来一大片的喧哗声……
“谢大人怎么会来?”
“他除了诗会可从不参加任何私人宴请。”
“奇怪。他莫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来的吧?”
栗棠可不觉得她有这么大面子,能这般轻易请得动谢景明,尽管他曾帮过她,也曾跟她有过书信往来,她也曾想把裴月介绍给他与之相看……
谢景明走到她跟前,恭敬的朝她行礼,“公主。”
栗棠看着面前的男人,想起当初他进宫时,她早就没有再给太子当伴读了,可两人毕竟同在宫中,且,他还要为太子讲经,而她则在皇后身边伺候,两人免不了要遇见……
她曾见过他好几回,几乎每次她都会跟太子和他一并遇见。
而就太子那德性,每次遇见她免不了要刁难她,次数多了,谢景明自然也有看不过去的时候,曾好心帮她免于太子责罚,他的恩情她一直记着。
她朝谢景明含笑说道:“谢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谢景明直起身来那瞬,看着她脸上的笑,微怔了下,这跟他曾经所见过每一次的栗棠都不一样,他从来不知她竟还是会笑的。
他转移视线那瞬,留意到下她身后站着的正红着脸看向他的陌生女子,他许是能猜到她是谁,可他也只是朝对方客气的微颔首,再无其他……
他侧身时,伸手拿走随侍手上捧着的一个红木盒子说,“谢某此行是为裴夫人献上皇后和太子为夫人准备的贺礼,劳烦公主代为转交。”
栗棠这才发觉柳氏不知道去哪儿去了,今日来往的宾客实在太多了,柳氏快忙成陀螺,她也是,她忙伸手接过,“我代母亲谢过大人,劳烦大人代我和母亲代为答谢太子和皇后……”
谢景明拱手准备离开时,栗棠忙说,“谢大人留步!”
谢景明站定,栗棠将手中的红木盒子交给旁边站着的青黛说,“谢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景明微颔首,同她一起走到了一处稍显僻静的地方……
裴珩之留意到栗棠此举,忍不住黑了脸。
裴月则羞怯又自卑的看向谢景明离开的背影,她母亲看了又看她,有些好奇的出声问,“月儿,他就是……那位谢大人吗?”
裴月点头时,听她母亲殷切问,“谢大人如何?”
她刚站的有些远,未能留意到那位谢大人是何模样。
裴月深看了眼谢景明,又看了眼他面前站着的温婉明媚气质不凡的女子,说,“他长得好,气质也不凡,一看就知道绝非一般人物。”
她母亲想说什么,她及时拉住她母亲的手走去席间说,“娘,那位大人犹如天上月,不是我能与之相配的,他看不上我的。”
她母亲说,“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像我月儿这么好的女子,他看不上是他没眼光……”
裴月在坐下时又看了眼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很快收敛情绪,拿起面前矮几上摆着其中一块糕点说,“娘,这里有好些糕点呢,都是些我们平时舍不得吃的,你快些尝尝……”
远处,栗棠正在朝着谢景明见礼,谢景明忙伸手说,“公主,你这是为何?”
栗棠说,“有句多谢,一直压在我心里很多年,今日难得见到谢大人,我理当谢过……”
“不过举手之劳,公主又何必如此挂怀。”
栗棠收了礼,直起身来看向谢景明说,“谢大人可能不知道,在我这短暂的一生中,我好似什么都经历过了,残忍的,无情的,冷漠的,黑暗的,我曾一度不知道什么叫光明,什么叫色彩,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一心渴望能有天神降临,拯救自己,我不知道天神究竟长什么样,但我觉得您和将军、祖母在我心里就是天神模样,我感激你们的每一次出手帮助……”
谢景明看着她干净明亮的眼眸,听着她这番无比真诚的话语,一下子像失了言语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恍惚时,他听见栗棠又说,“还请谢大人能够稍坐片刻,让我能向您聊表谢意。”
谢景明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走的路上,栗棠想了想到底忍不住说道:“今日裴月也来了,刚才想必您也见了,不知能否让您扭转观念?月儿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她……”
“公主。”谢景明轻飘飘的打断说,“我对她并无此意。”
他说的决绝,栗棠只好不再多言,不愧是清流谢大人呢,清高自傲,任何勋贵都莫想沾边。
男女分席而坐。
谢景明在被栗棠安排坐下后,栗棠亲手给谢景明端来了许多糕点和酒类,让他慢慢享用。
栗棠离开时,谢景明一瞬不瞬看着她的背影,如今的她声音明快,举止落落大方,再没有了从前他在太子身边所看到的畏惧躲闪和小心翼翼……
他至今还清楚记得当年白蕤不吃不喝不睡只为破了那局棋盘时,他本有心去帮忙,不想栗棠却先他一步去见了白蕤,那日,他远远就听见栗棠在喊“来人啊,白大人晕倒了”,他跑去门口时看见栗棠正不停摇晃着已然晕倒在地上的白蕤,但白蕤没能醒过来。
他当即就准备进去,却看见她一改往日的怯懦脾性,有些无奈又语气潇洒的朝地上躺着的白蕤说,“我说,白大人你这又是何必,你要是死了,那你这棋局不就永远都破不了吗?就为了这么个棋局,你至于这样折磨自己吗?”
她说到这里,端详了下面前摆放着的棋局,看似随意的接连落下两子。
他看着她这般手势,正讶异她竟能破得了白蕤的棋局时,听见不远处传来许多的脚步声,他忙下意识抬步走进去,并出声呼喊,“白大人。”
犹记得,那时栗棠在听到他的呼喊声时赶紧躲了起来。
而后白蕤的房里进来了许多来看望他的人,再之后栗棠逃了。
后来有一日他在自己府中布了栗棠那日轻而易举破开的精妙棋局时,被意外到来的白蕤发现,被他误以为那日帮他破局之人是他,而他因着栗棠在白蕤调查破局之人的这段时间一再的逃避否认,干脆帮她顶了。
而自那时起,他便知道栗棠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聪明和能力……
为的是什么,他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
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面前已然围了不少权贵,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眉心微蹙,清高自傲的模样摆在这样,让一个个谄媚笑脸僵了又僵……
“啊~”栗棠刚要路过一间屋子,就突然被一人从里面伸出手来将她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