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男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噔……”
栗棠手中的琴弦突然断了,她睫毛狠狠颤抖了两下,弦断可不是个好兆头,裴珩之莫不是要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呼吸突然的有些不稳,她急忙站起想做什么,可,她又能做什么呢?从这儿到陈国,坐马车至少要一个月的路程,且军营重地哪儿是她个女子可随便出入的!
突然的,青黛走进来,她看着栗棠苍白的脸色忙问,“公主,你怎么了?”
栗棠近乎喃喃,“琴弦……断了。”
青黛不以为意,“琴弦断了再修就是了,公主成日里弹这琴,它迟早会有断的那天的。”
诚如青黛所说,她成日里弹这琴,许只是巧合吧,她看着那根断掉的琴弦,上面都被她弹的抽了丝,她摸了摸,将琴交给青黛说,“让人拿去修好。”
“是,公主。”青黛抱着琴,说,“公主,刚镇国公府送来消息说栗公子已经被封爵了!”
“已经封了吗?”栗棠激动的站起,眼看青黛用力点头,她忙往外走着说,“青黛,我去镇国公府一趟,你不用陪我去了,用晚膳时我会回来。”
“好的公主。”青黛送别栗棠。
栗棠在行至府门口时看见刚刚下学的裴闻礼,裴闻礼一见到她就赶紧激动的跑来同她打招呼,他还不忘把他刚买的豆儿糕递给她说,“夫子,你快尝尝,我去时这豆儿糕才刚刚做好,如今正热着。”他殷勤的递来,巴巴的瞧着她,像是生怕她会拒绝似的。
栗棠拿起一块尝了尝,被这新鲜出炉的豆儿糕惊艳的连连点头,“好好吃!”
裴闻礼的眼里立刻闪烁着无数星点,他赶紧将那一包豆儿糕全都递给了她说,“夫子吃。”
栗棠才接过就见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在留恋豆儿糕的味道,他还完全无意识舔了舔唇,她忍不住想笑,于是随便拿了两块,递还给他说,“两块便够了,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裴闻礼接过了,想吃,却又不忘问她,“夫子,这豆儿糕可好吃了,你要不再多拿点?”
栗棠用力点点头,“嗯,两块便够了,我以后想吃的话,再让青黛给我去买就是了。”
裴闻礼听她这么说,这才拿了那么一块小口吃了下,就将它珍惜的揣进怀里说,“那我留着慢慢吃,我娘说笔墨纸砚可浪费钱了,要让我省吃俭用些,待越明年我成了秀才再贪嘴……”
栗棠看了眼他揣豆儿糕入怀的小心翼翼动作,忍不住轻轻笑,“改明儿你想吃了,便让青黛买给你吃,总归,我也不能白拿你的,这样,我今日吃了你两块,日后便还你二十块如何?”
裴闻礼忙摆手,“不用不用,这豆儿糕是我孝敬您的,不求回报的。”
栗棠突听闻孝敬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很多,但转念一想她可是他夫子,他可不得孝敬她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她笑笑不说话了,虽然那方氏不是个好的,但她这两个孩子却都很好,她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闻礼,我如今要去镇国公府看你姐姐,你要去吗?”
裴闻礼狠狠愣了下,忙点头,“要去,我想去!”
栗棠点头,“那行,那你别忘了跟你娘交代几句,免得让她操心你。”
“嗯。”裴闻礼应声后忙朝身边人说,“你回去给我娘说我在公主这儿学习,晚些回去,我这些书你就先别拿回去了,先放你这里,等我回来时,再去你那儿取……”
“是,少爷。”
栗棠看了眼裴闻礼,邀他一起上马车了。
路上,她问裴闻礼,“你怎么不跟你娘实话实说?”
裴闻礼说,“姐姐自从嫁给姐夫后,她就再也不肯搭理我娘了,我知道她对我娘有怨言。我娘虽现在一心想跟姐姐重修旧好,但她不是因为后悔当初所为,而是碍于我姐夫的身份,所以,我不想让我娘知道,从而利用我来为难姐姐……”
栗棠轻点了点头,方氏一直待裴书芸不好,难得他这个做弟弟的能这般心向着裴书芸。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从前所有人都待她不好,却只有她哥哥待她好,一如裴闻礼和裴书芸。
镇国公府内,栗棠才下马车,栗咏和裴书芸就急忙前来迎接了。
当三人打了招呼,裴书芸突然眼看裴闻礼也走下马车来,不由愣了愣,继而眼角染着一抹殷红问,“闻礼,你怎的……突然来了?嫂嫂不是说你现在一心刻苦读书,都没时间玩乐了。”
裴闻礼红着眼,先朝栗咏恭恭敬敬行了礼,喊他栗大人,然后才说,“我刚下学,听闻夫子说要来看你,我便想着……想着来看看姐姐。”他眼角挂着一抹泪,“姐姐如今过的好吗?”
裴书芸点头,“我过的很好,你姐夫待我极好,你不用担心。”
裴闻礼用力点点头,“姐姐过的好,我便……便安心了。”
裴书芸见他竟就这么哭了起来,忙拭干净眼泪走上前来拍了拍他后背说,“你不必担心我,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安心读书,等他日你功成名就,姐姐我定会为你高兴的!”
裴闻礼说,“姐姐放心,我明年一定会考上秀才的。”
裴书芸和栗咏齐刷刷愣住,裴书芸看向栗棠惊讶的问,“他明年便要考秀才?”
栗棠笑着,“是啊!”
裴书芸惊讶不已,她哪里能想到她弟弟竟然这般厉害,从来,他们裴家男儿自记事起便要习武的,因而裴家历代从没有人考过科举,别说科举了,识字的都没有几个,可裴闻礼不但准备走科举这条路,且,他如今才不过读了几个月的书,就这,他竟然口出狂言明年就要考秀才了?!
她强自吞咽了几下口水说,“嫂嫂,你别说笑了,我如今也算是读过书的人,我可知道那考秀才有多难!就算闻礼能考上,但,但他再怎么也不至于明年就能考秀才吧?”
裴闻礼着急的想说什么,却听栗棠笑着说,“我觉得闻礼可以的。”
裴闻礼听自己夫子这般说,顿时笑嘻嘻,“夫子说了我可以的!”
裴书芸瞬间不说话了,但她绝对不是觉得裴闻礼明年指定能考上秀才,而是觉得栗棠这育人的方式定能将人培养的特别有自信,瞧,她弟弟闻礼就是个例子,她以前可不觉得他是个多么有自信的人,但他现在这样……真的看着挺好的,起码,要敢于读书,敢于科举,敢于考状元!
只要有了这股子信念,他就早晚能成!
栗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觉得她定是不信,不信没关系,等明年让裴闻礼给她惊喜好了。
她随裴书芸去后院的时候,裴闻礼则被栗咏留在了前院。
今日许多人听闻栗咏封爵,都亲自上门来拜贺,厅里坐着镇国公及前来拜贺的众人,众人见栗咏出去了趟带着裴闻礼这么个小家伙来了,忍不住笑着说,“这是哪里来的小孩?”
裴闻礼听闻小孩这个称呼,有些不高兴的朝那人拱手说,“大人,我不是孩子,我已经九岁了,明年我便要考秀才的!等我考了秀才,我就算是入了仕了……”
有人问,“那你是何时开始读的书?之前可参加过县试了?”
裴闻礼朝向那人落落大方的拱手回复,“回大人的话,我是今岁才开始读的书,之前并未参加过任何的考试,但我明年二月打算一试……”
他一番话,顿时惹笑全场,“你个稚童,你今岁才读的书,还连县试都没考过,竟然就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明年要考秀才?我听你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还以为你已然过了府试呢!”
“是啊!”有人附和,“有人可一辈子都是童生呢,这秀才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裴闻礼听着所有人的讨论,小脸不由气得红扑扑的,这些人是不是瞧不起人?
不过也难怪,毕竟,连他姐姐都不信他明年能考上秀才。
栗咏见他有些生气,抬手打断众人的议论问他,“那你如今书读的如何?”
裴闻礼说,“刚学了《论语》和《大学》,如今正在学《中庸》……”
他话音未落,又听见哄堂大笑,他的脸气得更红了。
栗咏听他这么说,再听着周遭的笑声也不禁有些沉默,他考秀才时年纪也小,但他记事起便开始读书了,不像裴闻礼,他可是今岁才开始读书的,但他虽不相信裴闻礼,却相信栗棠。
他随口般出题,“你可知道何为君臣之道?”
裴闻礼答,“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所有人霎时噤声,栗咏说,“你方才说,你才学过《论语》和《大学》,可你怎的却答出了《孟子》里的这所谓君臣之道?”
裴闻礼说,“虽然公主才教习了我《论语》和《大学》,但我在上课时会自己看书,《孟子》我已看了不少……”
此刻,有人狐疑问道:“方才你说……公主?竟是公主教习你的?”
镇国公也愣住了!
裴闻礼看向那人,“是啊,公主便是我的夫子!”
有人忍不住低语,“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竟是个女夫子教他读书的!”
裴闻礼耳尖听见了质问,“怎么?大人这是在质疑公主的能力吗?”
男人忙拱手说,“不敢!”虽然是个女夫子,但谁让人身份是公主呢!他如何敢当众质疑!
裴闻礼说,“《孟子》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大学》有云,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
他似炫耀,“我夫子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另有言,为君者,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等言语,我在书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诸位质疑我夫子,莫不是觉得我夫子这等学识、见识不如在座的诸位?”
所有人霎时呆若木鸡,刚才质疑栗棠的那人更是尴尬的红了脸……
镇国公难以置信的询问,“这等言语真是出自那栗棠……公主之口?”
裴闻礼直直看向他,“自然!”
镇国公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同样也有惊讶和惊喜,他看向栗咏,朝他满意的点头……
后宅,裴书芸问栗棠,“兄长是不是快回来了?”
栗棠点头,“他走前说的三个月,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
裴书芸笑着,“兄长终于要回来了,你总算不用再日日心心念念兄长了。”
栗棠红着眼,“是啊!”
她从未这般深刻的感受过思念,怪道有言,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裴珩之此次出征,她真真是尝尽了相思的苦楚……
裴书芸忍不住出声劝她,可她一劝,栗棠就哭的越发厉害了。
就在栗棠情绪崩溃时,她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幸而在身体摇晃时被裴书芸扶住。
裴书芸看着她沁着薄汗,渐渐发白的一张脸不由紧张问她,“嫂嫂,你怎么了?没事吧?”
栗棠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哭多了……”
最近她情绪起伏太大,加之晚上还总是睡不好觉,稍微哭的厉害些就会感觉头晕。
裴书芸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嫂嫂你可千万别再哭了,若是让兄长知道你成日这样,不知道要多心疼呢,他如今眼看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养好自己的身体……”
栗棠想,她是得养好自己的身体,不然等那人回来,成日里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