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模糊了程肆延的五官,让他整张脸愈发朦胧,他低垂着头,声音哽咽。
“我想,我终究是幸运的,能够拥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触碰着墓碑上的照片,细致描摹,像是要记住照片上的每一寸。
程肆延眼睫轻颤,嗓音沙哑道:“只是南乔……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有遵守我们当初的诺言,怪我轻而易举就有了新的生活……”
只是他的问题终究得不到答案。
他眼眶渐渐湿润,声音更是嘶哑厉害:“南乔,你怪我吧,是我恶心。”
雨越下越大。
他沙哑着声音说了很多很多。
李祈知转身看了看身旁的程岁然,见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抿了抿唇角,抬手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温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哭出来心情会好些。”
程岁然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他,瓮声瓮气地说:“祈知,我现在很迷茫,又不知所措,我替我哥哥做不了选择,我知道我哥哥现在很难,但我又什么都帮不了,我哥哥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可到最后只会委屈了他自己……”
夏夏的事情是个意外,但她哥哥这次做出的选择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她哥哥有多爱南乔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可同时,夏夏也是他的孩子啊,这是无法磨灭的事情。
对于夏夏这件事,她知道,她哥哥一定会负责的。
哪怕……负责的前提是会造成她哥哥对南乔一辈子的愧疚之情。
“这件事情总归是要他自己做出选择。”李祈知顿了顿,开口道:“他既然这次会来见赵南乔,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程岁然抿着唇,低垂下眼眸,没有吭声。
他说完,又抬眸看了眼墓碑前,颓废一般跪坐在的程肆延,半晌,才低声道:“已经离开的人,就要她彻底退出活着人的生活里,也许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程岁然张了张唇,没有再出声,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和李祈知谁都没有资格评判。
绵雨依旧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风刮在脸上生疼,树枝被吹得哗啦作响,像是在诉说它们对雨水的抗议。
过了许久,李祈知才又轻言,继续道:“然然,我也是夏夏的舅舅,我不想夏夏从小就生活在没有父亲陪伴的家庭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程岁然抬眸望向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划出一条浅浅的沟痕,衬得她眼睛里水雾一片。
片刻后,她轻声,又认真地问道:“祈知,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了,你会选择迎接新的生活,而忘记我吗?”
她知道,李祈知是理性的,在做出任何选择前,他都会先考虑其中的利弊关系。
——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她仍旧想听听他会给出她怎样的答案,哪怕他的答案依旧是理性的。
李祈知静静地望着她,良久,他抬手轻轻抚向她的脸颊,低喃道:“然然,不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