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满心期待着通过讨好郝心怡,能让自己在工作上有所收获,顺利进入正式编制,从此在官场一展拳脚。可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没能如愿以偿,反而弄巧成拙。本以为自己捡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令人作呕的一团狗屎。
思绪一转,他又想起了唐迪飞。那个丫头性格活泼,模样俊俏,相处起来倒也不错。可一想到她那当县委书记的父亲唐孝义,华长利的心中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唐孝义的一句话,就轻易地将他的美梦击碎,让他陷入了如今这般困境。
不知不觉间,车子驶回了镇里。华长利把车开进车库,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单身宿舍。不过才几天没回来住,这里竟让他感到有些陌生。狭小的空间,简陋的陈设,让他愈发觉得憋屈。再想想毕美丽那宽敞又豪华的大房子,他不禁感慨,自己混得还真不如一个女人。
满心的疲惫与失落,让他无心顾及其他,稀里糊涂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阵“啪啪”的敲门声就传了过来,硬生生地将他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心中一阵烦躁,不知道这时候是谁来找他,带着一丝不情愿,他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
华长利打开门,刺眼的光线让他微微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站在门口的是镇政府党政办主任刘岩,身后还跟着那个令他生厌的丑女人吕艳。他下意识地慌忙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没好气地说道:“大清早的,你们这是要干嘛?”
刘岩大跨步走进屋子,吕艳则捏着鼻子,那嫌弃的模样仿佛这屋子里的味道比厕所还难闻。
华长利狠狠地瞪了吕艳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狗逼女人”,随即将目光转向刘岩。
刘岩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心里有数了吧?”华长利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回道:“我知道了,有话就直说,别兜圈子。”刘岩拍了拍华长利的肩膀,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阴笑:“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勾引县委书记的闺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华长利紧紧攥着拳头,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语气冰冷地说:“我当然清楚自己是谁。不就是让我交出车钥匙,再搬出这里嘛,行,我配合。给,这是车钥匙。”说着,他一把将车钥匙塞到刘岩手上,便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见华长利动作如此干脆,刘岩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假惺惺地说道:“长利呀,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欢迎你回来。”
华长利在心里冷哼一声,暗自骂道:“我回来你娘个腿,就算你求我回来,我也不回来。天下这么大,还怕没我容身的地方?”
华长利从镇党政大楼走出来,心中满是愤懑与失落。他的眼神空洞,直直地盯着前方,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镇党政大楼前面的拐角处,那个公交站点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抉择。
一辆长途车恰好缓缓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的瞬间,仿佛是命运向他抛出的橄榄枝。华长利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踏了上去,甚至都没去看一眼这辆车的目的地是哪里。此刻的他,内心一片茫然,未来的方向如同迷雾中的道路,模糊不清。
他暗自想着,管它这辆车要开往何方,反正自己现在也无处可去。“前方路漫漫,走到哪算到哪吧。”
他在心里默念着。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与打击,他觉得是时候让自己冷静一下了。离开睢阳县,放弃考公的念头,哪怕去南方打工,凭借自己的能力,也总能挣到一口饭吃。说不定,在那陌生的南方,还能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华长利找了个座位坐下,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思绪渐渐飘远,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未知旅程 。清晨,太阳才刚刚探出脑袋,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城镇的公交站台前冷冷清清,开往乡下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华长利裹紧身上的外套,抬脚走上了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个老人,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
车子缓缓启动,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然而,还没开出多远,车身猛地一震,华长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原来是司机紧急刹车。只见司机满脸怒容,迅速打开车门,冲着车外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你也不看着点!亏了我反应快停车,不然我就把你压死了!”
华长利好奇地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一位年约70岁的老人,正站在车旁。老人行动迟缓,刚才被司机的突然刹车吓得不轻,此刻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他本就行动不便,这一吓,更是手足无措,想要上车,可腿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华长利心中犹豫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马上跳下了车。可就在这时,那辆公交车“呼”的一下,扬尘而去。
华长利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骂道:“这个该死的司机,太没职业道德了,等我回去就举报他!”老人却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算了,现在的人心气都是这样,总觉得什么人都欠他的。”
华长利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老人。老人个子不矮,身板挺得溜直,虽然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气神,不像是普通农村老人。华长利关切地问道:“老大爷,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老人微笑着回答:“我其实就想到前面走一走,车开走了,咱也不上车了,我刚好也往前活动活动,谢谢你啊,小伙子。”老人说话的口气非常和善,让华长利听着心里暖乎乎的。
华长利说道:“老爷子,我也没有什么事,我跟你往前面也走一走。”老人突然笑了,调侃道:“小伙子,现在正是上班的时候,你哪能这么清闲呢,看你这模样也不像一个闲人。”华长利苦笑着,有些感慨地说:“我昨天不是闲人,可今天就是闲人了。”“怎么,工作没了?让领导辞退了?这不应该呀,你小子这么善良,谁要是把你辞退了,那可是天理不容。”老人满脸惊讶与不平。
华长利无奈地摇摇头说:“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呀。这人要是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前段时间,公司安排了一个重要项目,我一心扑在上面,想着能做出点成绩。可在方案讨论会上,我提出的想法和领导的意见有了冲突。我据理力争,本以为是为了项目好,可没想到却因此得罪了领导。后来,他就处处针对我,找各种理由给我穿小鞋,最后找了个借口把我辞退了。”华长利说着,眼中满是失落。老人听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别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只是一时的挫折。”华长利深吸一口气,看着老人坚定地点点头,似乎在老人的鼓励中重新找回了力量。华长利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沉稳与干练,心中暗自猜测他或许曾是镇里的老干部,这让他不禁对老人愈发感兴趣。于是,华长利开口问道:“老人家,您家在哪里住呀?”老人爽朗一笑,说道:“就是前面的黄山店,我这早晨出来晃悠一圈,这就要回家,走吧,跟我回去看看。”华长利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道:“好吧。”
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清晨的乡间公路上缓缓前行。微风轻拂,带来泥土与青草混合的芬芳。路边的野花肆意绽放,在晨光下闪烁着点点露珠。
老人打破了沉默:“小伙子,看你的样子像是在镇里工作的。”华长利苦笑着摇摇头:“看上去是这样的,可我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人,说被开除就被开除了,没办法。”那老人听闻,不禁感叹一声:“唉,现在政府有很多像你这种没有编制的工作人员。要想从体制外进入体制内,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知道吗,以前我也在体制内工作过,混官场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背后有着无数的艰辛和无奈。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许多人的利益,每一次人际周旋都得小心翼翼。你这次被辞退,或许只是一时的挫折,把它当作人生的一次历练,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华长利听着老人的话,若有所思,心中原本的阴霾似乎也渐渐被这温暖的话语驱散了一些,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二人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微风轻拂,带来泥土与青草混合的芬芳。不知不觉,半个小时悄然过去。老人的脚步突然顿住,抬手指向前方:“到了,前面就是黄山店。”
华长利抬眼望去,眼前是一个宁静的山村。他之前也来过这一带,知道这里地势特殊,半是平原半是坡地,村民大多以务农为生,在他的印象里,从这个村子走出去、有大出息的人屈指可数。可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的老人,竟也来自这里,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华长利眼角余光瞥见,老人的眼眶悄然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在晨光中闪烁,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他心里一紧,瞬间意识到,老人或许已阔别家乡许久。但之前老人说起回家,语气平淡,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他竟已多年未归。
华长利轻声问道:“老人家,您是看到家乡,心里伤感了吧?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老人长叹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不瞒你说,我已经15年没回来了。15年前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这15年,变化太大了,有些事,不提也罢。走,陪我去老房子看看。”
华长利望着老人的背影,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他愈发笃定,这位老人绝非普通村民,举手投足间的沉稳,谈及过往时的感慨,都透露着别样的经历。从种种迹象来看,眼前这位老人说不定曾是县里的老干部,背后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暗自期待,能在接下来的相处中,慢慢揭开老人神秘的面纱。 二人并肩,缓缓穿过半条村子,眼前豁然出现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潺潺流淌,欢快地奔腾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无数灵动的精灵在水面跳跃嬉戏。
老人的脚步猛地停住,目光直直地望向河对岸。那里,一座高墙大院静静矗立,院墙内是一幢中西合璧的别致小楼。在乡下,偶尔也能见到有钱人家建造这样的小楼,可眼前这座,无论是建筑的选材、雕花的工艺,还是整体的设计布局,都彰显着非凡的造价与不凡的品味,不难看出,这座宅子的主人必定财力雄厚、实力非凡。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座建筑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破败气息。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青苔,围墙外面杂草丛生,肆意生长的青草几乎要将整个院子淹没,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寂寥。这里,自建成后或许就从未迎来过常住的主人,这种现象在乡下虽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
华长利见状,心中满是疑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人家,您这是到家了吗?”老人的眼角瞬间滑落两行清泪,声音哽咽:“到家了,到家了,这就是我的家啊。”说着,他大步朝着院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在身上摸索着,像是在寻找开门的钥匙。可片刻之后,他的动作突然僵住,脸上满是懊恼与失落:“完蛋了,完蛋了,我真是老糊涂了,成废物了!我明明带着钥匙,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华长利赶忙走上前,关切地询问:“老人家,看来您不常住在这里,那您到底住在哪里呀?”老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一改刚见面时的和蔼与欣喜,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悲伤与落寞:“我住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想回来看看。年轻的时候,我从这里走出去,想着年纪大了,一定要在这里盖一座楼,落叶归根。可如今楼建好了,我却一天都没能住进来。”
稍作停顿,老人又急切地说:“你看这门,打不开了可怎么办?”华长利思索片刻,说道:“老人家,您要是真想把门打开,我倒是有办法。”老人长叹一声,目光中透着决绝:“以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把最后的事情做个了断。也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帮我把这门打开吧。” 说罢,老人静静地站在院门前,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去的怀念,有对当下的无奈,更有对未来未知的迷茫 ,仿佛这座小院,承载着他一生的悲欢离合。
华长利在四周仔细搜寻,终于觅得一个稍大点的石头,掂量了下重量,又寻了个带尖的石头,紧紧攥在手里,大步流星地来到大门前。
一旁的老人家目睹华长利这番举动,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伙子,就凭你拿着这两个石头,就能把这锁砸开?”华长利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大爷,我打小就在这石潭长大,爬山上树、摆弄这些锁具可都是常事,干这些差事对我来说,还是没问题的吧,您就放心瞧好吧。”
说罢,华长利便摆好架势,双手紧握石头,对着铁锁“邦邦邦邦”地砸了起来。一下又一下,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火星四溅。砸了几十下后,只听“砰噔”一声,那看似坚固的铁锁竟真的开了。
老人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感慨道:“别说,你小子还真是个干活的料,可我瞧你这气质,又不太像干粗活的人呢。”
华长利听了老人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大爷,我小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这周围干活,爬树、除草、摆弄各种物件,什么都干。可上了高中之后就没再干过这些粗活了,高中三年,接着又是大学四年,毕业之后又在政府部门工作了一年,算起来,前后也将近十年时间了。这十年,让我和那些一直在打工的人不太一样了。”
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进去吧。”
随着一声“吱呀”,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疯长的杂草。华长利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竟然幸运地找到了一把镰刀。
他毫不犹豫地脱掉外衣,只穿着一件单衣,便干劲十足地挥舞起镰刀。
“刷刷刷刷”,镰刀在他手中快速舞动,只见杂草纷纷倒下。
连续干了半个多小时,那些杂草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老人看着华长利干活如此利索,可他浑身上下又透着年轻干部的气质,不禁摇着头感慨:“你小子,让人看上去还真是像那么回事。”老人抬手轻轻一推,那扇没上锁的小楼门缓缓晃动,“吱呀”一声被推开。华长利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硕大的客厅,可如今这里一片狼藉,厚厚的灰尘肆意弥漫,每一寸角落都被岁月蒙上了陈旧的色彩。
见状,华长利不假思索,赶忙开口:“老人家,您先稍等会儿,我这就把客厅打扫出来,好让您能舒服地休息。”
话还没落音,他就迅速挽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干起来。
好在屋内清洁工具一应俱全,他从沙发到柜子,仔仔细细地擦拭、清扫,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一番忙碌后,客厅渐渐有了清爽的模样。
华长利直起腰,笑着对老人说:“老人家,您可以休息啦。”
老人在各个房间踱步,楼上的小房间,他伫立许久,似乎陷入了回忆。下楼后,老人目光真挚地对华长利说:“咱爷俩也算有缘,村头有个小饭店,咱俩去那儿,点些酒菜,好好唠唠。”
华长利应下,快步来到小卖部,精心挑选了几样简单吃食,还特意选了店里最好的牡丹江大曲,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匆匆返回。
老人坐在桌前,面对满桌的酒菜,却并未动筷,只是缓缓拿起华长利倒好的半杯酒,目光平静地望向华长利,开口说道:“小伙子,我姓何,叫何显发,我寻思着你或许听说过我这名字。”
华长利听闻,眉头紧锁,陷入了极尽全力的回忆之中。这个名字,确实有印象,好似与县里某位领导有关,可那记忆太过久远,一时难以确切捕捉。
老人见状,微微仰头,陷入回忆,接着说道:“二十年前,我从绥阳县委书记的位子上退了下来。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在一家工厂搞机械加工,所以退下来后,就靠着这手艺开了一家自己的工厂,专门给油田提供钻采配件。那几年,工厂办得热火朝天,每年的效益都相当不错。干了两年,我就回到村里,盖起了这座小楼,本想着再打拼几年,就来这儿安安稳稳养老,唉,可人生真是世事难料啊 ,变数太多了……”华长利的脑海瞬间被记忆填满,这才恍然大悟,绥阳县早年确实有位姓何的县委书记,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平凡的老人,竟有着这般履历。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刚要开口热络地表达自己的崇敬与感慨,何显发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出声。
何显发的目光黯淡下去,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沉,缓缓说道:“在我70岁那年,命运给了我沉重一击,老伴遭遇车祸,当场就没了。那些日子,天都是灰暗的,我感觉整个人都没了支撑。好在有儿子陪着我,熬过了那段最难捱的时光。那时我也无心再经营工厂,就把开的那个工厂转让了出去,倒是得了一大笔钱。这笔钱,按道理自然是我儿子的。那时他还没成家,虽说年纪不小,可对象还没着落,我这心里也一直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