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措手不及,仿佛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逃避。我从未想过,金钱竟会成为改变家庭命运的那只无情大手。
曾经,我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拼命打拼,一心只为给家人更好的物质条件。可当我终于有了足够多的钱,却惊觉我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老婆走了,那个曾经与我携手走过风雨的人,在财富堆砌的迷宫里迷失了方向,最终与我分道扬镳,只留下无尽的孤独与我相伴。
而我的儿子,也彻底偏离了正轨。他沉迷赌博,踏上了那条通往深渊的不归路。他去澳门赌博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本以为等他回来,一切还能挽回,可命运却再次对我露出狰狞的獠牙。在那茫茫大海上的一条船上,他遭遇了抢劫,就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最亲爱的儿子,在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守护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家,我满心悲戚,不禁问自己,我挣了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何显发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度悲伤的表情,那神情仿佛被痛苦的丝线紧紧缠绕,无法挣脱。
华长丽看到何显发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老人,曾经是一位县委书记,退休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和魄力,开办工厂,挣下了不菲的家业。
然而如今,家人却都已不在,这些财富在失去亲人的巨大空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果钱真的能买来生命,那些有钱人或许真的能在命运面前更加肆意妄为,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华长利给何显发倒上一杯酒,轻声说道:“老人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有的时候人生就这么无奈呀。当你全力以赴想要干一件事情的时候,结果却往往完全出乎你的意料。”
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也就表明,他跟郝心怡操作的这一番事情,虽然马上就要看到光明,但一切的结果也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何显发突然凝视着华长丽,目光中透着一丝探寻,缓缓说道:“绥阳县的县委书记唐孝义,你见过这个人吗?”
华长丽冷不丁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唐孝义的模样,说道:“唐书记,我见过这个人呢。昨天晚上我还到了他的家,但是正因为我去了他家,惹得他不满,他才命令我们镇的镇委书记把我开除了。我就是个没有编制的小人物,在这些大人物眼里,是想处置就处置的,没办法,人家那可是威风凛凛的县委书记啊。”
何显发苦笑着,感慨道:“我曾经也是县委书记,那个时候我还真没有觉得自己如何了不起,当我当上了一个大老板,每年能够赚到几百万、上千万,我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厉害。但是真正的牛逼又有什么意义呢?回首过往,属于我的又还剩下什么呢?”
华长丽满脸真诚,语气中带着几分崇敬与感慨,缓缓说道:“何书记,您那个时候的领导干部,那可是充满着满满的正义啊。我到现在,心里都还是敬佩不已。您想想,那个时候,你们真真切切地深入到基层,老百姓想见县委书记,那不是什么难事。哪像现在,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有几个能有幸见到县委书记一面呢?更别提像您那时候,和百姓同甘苦共命运,一起下地干活,您可是深受百姓爱戴呀!”
华长丽说着,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似乎也在为他心中的情绪添了几分浓烈。这番话,就像一股暖流,直直地淌进了何显发的心里。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如今自己一把老骨头,在这世间仿佛成了被遗忘的存在,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更别提有人能说上一句贴心暖肺的话。
何显发听了,心中触动,眼眶微微泛红,他拿起酒杯,带着无尽的感慨,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小伙子,如果我求你办一件事,你能不能办到?”
华长丽没有丝毫犹豫,拍了拍胸脯,爽朗地应道:“没问题,何书记,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您尽管吩咐!”
何显发缓缓站起身,脚步略显蹒跚地走上楼,身影消失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紧接着,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传了出来,华长丽坐在楼下,心中满是好奇与疑惑,猜想着老人到底在找什么。
没过多久,何显发便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了下来。华长丽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心里清楚,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盒子里,一定藏着极为贵重的东西。
何显发走到华长丽面前,将盒子递过去,说道:“小伙子,你把这个打开。”
华长丽微微迟疑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紧张与好奇,但还是听话地伸手接过盒子,缓缓打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几个纸包,从纸包的形状和厚度来看,里面似乎是一些卡之类的东西。华长丽心里猛地一凛,暗自思忖:难道这是银行卡吗?何书记辛苦挣了一辈子钱,肯定积攒下了不少家业。可他如今没有后人,这些银行卡里的巨额金钱,他到底打算传给什么人呢?“这里面有三张银行卡,其中中国建设银行的一张里面有一个亿,另外两张,一张有500万,还有一张有1000万 ,我现在要求你办一件事。”何显发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华长丽听到这些数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如此巨额的财富,所托之事必定非同小可。他定了定神,强压下内心的波澜,急切说道:“何书记,您到底想说什么?”
何显发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感慨:“这一个亿的资金,我求你转给现在的县委书记唐孝义。本来我想亲自给他送去,但我忽然觉得,我现在不想见他们。我见到他们,他们尴尬,我心里也不舒服。”
“老前辈,这万万不可以!”华长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分贝,神色间满是震惊与坚决,“您就这么相信我吗?”
何显发神色平静,目光温和地看着华长丽,淡淡地说:“我已经70岁了,一辈子都在跟人打交道。一个人的心眼好坏,骨子里是什么东西,人品究竟如何,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华长丽听后,愈发着急,连忙摆手说道:“钱财动人心呐,即使再好的人,面对如此巨额的资金,如此巨大的诱惑,也很难不改变。”
何显发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如果是这样,也只能说明我的看人眼光失败和你的为人阴险。”
华长丽听了这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忙说道:“不不不不,还是您自己亲自送去吧,这么多钱,我拿着都烫手。”
何显发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醉意与洒脱:“你这个小子,来,我今天就想跟你喝个酩酊大醉。要是我死在这儿,你就把我埋在这个房子的后头。”
“何老前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呀!”华长丽大声说道,脸上满是担忧与焦急,他实在无法接受何显发如此消极的话语,在他心中,这位老前辈虽然行事有些出人意料,但那股子历经岁月沉淀的气度,始终让他心生敬意 ,而此刻,他更希望能劝住何显发,别让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何显发神情认真,缓缓开口:“我之所以要把这笔钱交到唐孝义的手里,是因为唐孝义曾经是我手下的一名小干部。我在绥阳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唐孝义是工业科的科长。那个时候,我有一个宏伟的抱负,那就是打通青岗山的那条隧道,让我们县和省城连接在一起。这样一来,我们县到出海口的距离就缩短了30公里。当时我这话一放出去,很多人都觉得我在吹牛,而在我的任期内,这个目标确实也没能实现。这些年过去了,这件事始终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心里。我把钱交给他,就是希望他能接过我当年立下的目标,按照我曾经做的计划,完成我的这个夙愿。你觉得这件事,不算过分吧?”
华长丽听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赶忙说道:“这可真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这个工程规模巨大,涉及到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各种复杂的审批流程,实施起来难度超乎想象。”
何显发微微点头,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接着说道:“我拿出一笔钱,县里再拿出一笔,再争取一些贷款,打通这条隧道的资金基本就差不多了。也算是我给县里最后做出的一点贡献。再说了,我这么做,也能让大家留下个念想,让他们知道我在任的时候是清正廉洁的,经得起任何审查。这些钱都是我退休后办工厂挣来的,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华长丽笑了笑,眼中满是敬佩,说道:“老前辈,我是真的佩服您。可是,您最好还是找一个您更熟悉、更信得过的人把钱交给唐孝义,我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
何显发没有理会华长丽的推辞,又拿起另外两张银行卡,说道:“这一张1000万和一张500万的卡是给你的。”
华长丽顿时大吃一惊,他之前隐隐约约有过老人可能会给他一张卡的猜测,但万万没想到两张卡竟然都要给自己,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脑子快速运转,猛然想到老人已经没有了后辈,即便坐拥再多钱财,也无人可继承。华长丽连忙摆手,急切地说:“不不不不,唐老前辈,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我实在受之有愧。再说,您这些钱完全可以用来资助那些贫困乡村的建设,或者捐给一些学校,为教育事业出份力啊。”
何显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而且考虑得比你还周全。我拿出这一个亿交给唐孝义,为绥阳县的建设尽一份力,这已经足够了。也算是你小子今天有缘分,你不是今天被开除了吗?这说明你小子有福,是老天给你降的福,哈哈哈哈。”何显发说到这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他对人生的豁达与洒脱。华长丽一脸诚恳,说道:“何书记……”话刚出口,便被何显发打断。
何显发佯装嗔怒,说道:“怎么又叫起我何书记来了?叫我老前辈。”
华长丽连忙改口:“何老前辈,我特别珍惜我们俩这次见面的机会,我觉着这就是老天特意的安排。但这钱我是真的不能要。要是您同意,我现在就陪您一起去民政局或者其他慈善机构,把这些钱捐出去。”
何显发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对华长丽这番话显然十分不满。他皱着眉头,提高了音量:“你小子,我还用得着你教我吗?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人这一辈子,总是会有一些意外的惊喜。今天我看你小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你身上那股子正义感,我还是很欣赏的。在如今这个时代,突然天降一笔横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你瞧瞧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有几个是真靠自己实打实的能力?还不都是钻了国家和政府的空子。你能得到这笔钱,说明你小子有这个运气,有这个福气。但你一定要把这一个亿亲自交到唐孝义的手里,这点事很难办到吗?”
华长丽听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何显发通过自己把这一个亿交到唐孝义手中,对自己而言确实没有坏处,甚至可能还会带来一些潜在的好处。可一想到唐孝义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他心里就一阵抵触。他默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纠结。一方面,他实在不愿意与唐孝义有任何瓜葛;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轻易辜负何显发对自己的这份信任。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不断拉扯,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何显发又喝了一口酒,脸上满是感慨之色,缓缓说道:“小老弟,你说我这一辈子,当官当到了县委书记。虽说这不算是什么大官,可绥阳县也有四五十万人口呢,我作为他们的父母官,说起来也不算小了。退休之后我去做生意,也赚了几个亿。对于开工厂的人来说,这点钱虽然算不上什么天文数字,但也还算说得过去。可如今我老了,孤孤单单一个人,突然就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这些日子,我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总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可根本就没人愿意搭理我。今天你能从车上跳下来,为我主持正义,就冲这一点,也算是我临死之前的一点小小慰藉了。”
何显发说到这里,情绪激动,涕泗横流,悲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华长丽没有阻止他,只是用和蔼且充满同情的眼神凝视着眼前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何显发继续说道:“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前途一片光明。这人啊,钱太多了不见得是好事,可要是真没钱,那日子也没法过。尤其是像你们生活在乡下的人,想挣点钱可太难了。娶个媳妇,盖个房子,再在县里置点产业,没有个几十万上百万根本就不够。可是,这些钱又上哪儿去弄呢?”
华长丽听了,连连点头,深有感触地说:“是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成家呢。我弟弟倒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可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给他盖房子了,真的太难了。”
何显发立刻睁大眼睛,语气坚定地说:“所以你就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这两张银行卡就是你的了。你能遇到我,那是你的福气。要是你还在这儿跟我推辞,我可真的要不高兴了。你一个年轻人,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还真没遇见过几个呢。”
何显发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似乎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默默地坐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何显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头对华长丽说道:“小老弟,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歌啊?”
华长丽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老前辈,您尽管说,想听什么歌?只要我会,一定给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