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悺也未多想,搀扶着他又回到了寝殿。
“陛下的腿怎么样了?”
刚进茅厕他就紧张地问道。
“没事,已经不疼了。”
刘志打量着左悺,他脸上的关心看起来发自内心,自从上次向他表忠心之后,两人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
在袁着这件事情上,左悺为他保守秘密,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也真正获得了他的信任。
“左悺,你有没有办法给杜太尉传个话?”
正在给他脱靴的左悺一惊,抬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犹豫地道。
“有是有,只是这么晚了,恐怕不太容易。”
刘志也知道,此时宫中已经下了锁,要想无声无息的传递消息,肯定很困难。
可这事情张让办不了,他跟自己一样毫无根基,唯有像左悺这样进宫多年的,才有路子。
“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左悺,朕实在无人可用了。”
刘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有着明显的软弱无助,让左悺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可是陛下啊,大汉至高无上的尊贵天子,却被人逼迫到如此境地。
“陛下放心,您还有奴婢呢,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会替您完成的。”
“好,左悺,朕没有错信你,此事可就托付于你了。”
刘志激动地拉住他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左悺受宠若惊,急忙跪下。
“陛下如此信重,奴婢当粉身碎骨以报之。”
“不要如此说,你是朕亲近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将来若朕能亲政,必然不会亏待你。”
没办法,说起来他是皇帝,却一没钱,二没权,只能画大饼了。
左悺双眼一亮,“多谢陛下。
只是这件事情奴婢一个人做不了,毕竟我是您身边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时候出宫,就算没事也说不清楚。”
这话说的有道理,刘志点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奴婢向您推荐一个人,
黄门令单超。”
“单超?”
此人刘志有些印象,亦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在宫中很受宠幸,据说上次左一道被贬之后,太后还曾经有意让他升任中常侍。
“单超与奴婢是同乡,所以知道他的根底,他与大将军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有机会为陛下效劳,定然求之不得。”
单超和梁冀有仇?
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禁好奇地问道,“他们二人有何仇恨?”
“永和元年(136),梁冀出任河南尹的时候,派人刺杀了洛阳令吕放,却胡乱诬陷给他人。
当时此案牵连甚广,为此杀了一百多无辜者,单超的兄长也在其中。”
这桩十一年前的旧案,刘志隐约听说过,却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单超现在也才三十不到,那时候应该进宫没几年。
杀兄之仇,果然是不共戴天了。
“好,既然是你推荐的,朕自然都信任,你让他今夜给杜太尉带句话,就说明日朝议梁冀会索要聘金两万斤黄金。
事成之后,朕会记住他的功劳。”
“诺,奴婢这就去办。”
左悺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出去吩咐那几名寺人。
“陛下的脚受了伤,你等先小心伺候着,我去侍医那里取点药。”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也不会引人注意,那几个寺人立即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进来伺候刘志更衣。
左悺打着宫灯出了德阳殿,走到拐角处暗暗观察了下,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直奔单超的住所。
他们二人是同乡,关系不错,不当班时也常在一起来往。
作为宫中得意的黄门令,单超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此时正在窗前独酌。
见到左悺前来,有些意外,“你今日不是当差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左悺径直在他对面坐下,案上放着几碟子肉脯和干菜,酒也是上用的春酒,清冽甘醇,幽香扑鼻。
“陛下受了点伤,让我去拿点药膏来。”
说着随手挟起一块牛肉脯放进嘴里,单超很自然地替他也倒了一盅。
“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伤得不重了。”
单超仰头喝干杯中春酒,又继续斟满。
“又在借酒浇愁呢?”
左悺拿过杯子慢慢品着,顺势打开了话匣。
单超摇摇头,举头又饮了一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怅惘。
“今日是我兄长的生忌。”
两人平日里无话不谈,左悺入宫迟,若没有这个同乡照应,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上次他被刘志冷落,还是单超出言点拨。
“大将军如日中天,你就是在这里喝死,也报不了仇。”
若是往日里,左悺说话自然不会这么冲,可他今日别有目的,便故意刺激他。
“我知道。”
单超的声音闷闷的,“从前我以为只要能当上中常侍,就有希望了。”
说到这里,他白皙的脸上涨得通红,连眼角都充了血。
“左一道也是中常侍,不过是一点小事,就被打了下来,在那恶贼面前,什么都没用。”
他大约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情绪十分低落,拿过酒壶就是一顿猛灌。
左悺急忙抢下来,“谁说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他,偏有一人能行。”
单超斜眼看着他,满脸嘲讽,“你倒是给我说一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了当今陛下
,还能有谁?”
左悺一面说,一面注意着他的反应。
“陛下?呵呵~”
单超连连冷笑,“他自身尚且难保,指望他,除非兔子也会飞了。”
“这话你可别说得太早了,陛下聪明过人,但他不是孝质帝,也懂得卧薪尝胆,隐忍不发,将来必然有亲政的一天。”
宫中提起先帝都是指的顺帝,冲帝和质帝两个短命的小皇帝,根本就是个符号,没人放在心上。
“你是说……陛下也对大将军不满,想找机会铲除?”
单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情凝重。
“那当然了,陛下英明神武,奈何毫无根基,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梁贼不除,他始终难以安心。”
左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拼命替刘志吹捧。
单超沉默片刻,忽然皱了皱眉头,“不对,你小子今日到底为什么来的?差点上了你的当。”
左悺神秘地一笑,“你当真要听?我劝你一句,这话一出口,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单超一愣,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复杂难明,忽然他目光一凝,狠狠地把杯子往地上一掷。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