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
简凉汗水不断从耳鬓处滚落至下巴,刺激与混乱中时刻保持清醒,她有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简凉闯入一片高大的芭蕉林,这里神秘而阴暗,简凉不停地回想今天那张地图上的标注,凭着感觉往南去。
后面静得可怕,没有追喊声,也没有脚步声。除了自己喘息就是急促的心跳声,她好像走了很远很远。
出芭蕉林后,一条明亮的水泥路呈现在眼前,月光下,道路边沿清晰可见,与周围的山峦和林木交织在一起,延伸至前方。
简凉休息几分钟后,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决定上大道去找加油站。
她刚从坡上下来。
独特的引擎声透着力量与速度开着远光灯朝她奔驰而来,简凉下意识抬手遮光。
一辆黑色的卢比肯带动空气卷起一层沙土猛地刹在她的面前。
她听到秦峥大喊:“快上车。”
简凉放下手,已经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拉开副驾车门上去。
秦峥松开刹车,带着她冲破黑夜一路朝南驶去。
给她送地图的人是秦峥,简凉知道,他出现在这儿,简凉并不惊讶。
待心跳没那么狂躁,简凉喘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秦峥专注开车,说:“我答应过丹姨要保护你。云城我熟悉,就一直跟着你们。”
“你们出发的那天,简知珩和季衍舟的人一直在跟踪你,你们到云城的那天晚上,简知珩的人突然消失了,我知道他们肯定有其他的动作,没想到是下药。”
他只有一个人,当时追过去,简凉已经不见了,有几个人把大蒙抬着往另一边走,他装作简知珩的人把大蒙要过来踢下坡去,跟踪后边的人一路追到这儿。
他去过警局想要寻求协助,看见简知珩的人进出,放弃了。
秦峥补充道,“昨天早上给你送周刊过去,我猜你看到后肯定会有行动,一直在这边守着,简知珩的人还在找你,得尽快离开这儿,天一亮就不好走了。”
“大蒙怎么样了?”
秦峥说:“他没事,回皖城了。”
简凉稍许安心。
秦峥说:“我怕季衍舟知道你在这儿惊动简知珩你会被转到其他地方去,就没告诉他,他现在已经知道,正在往过来赶,应该马上就到了,你给他联系吧,这里不是皖城,别让他白跑一趟,有什么事后边再说。”
简凉拿起秦峥的电话,输入季衍舟的电话,意外的是上面有通话记录。
季衍舟很快就接起来,没问是谁质问道:“你人呢?”
简凉吞咽干涩发哑的嗓子,说:“衍舟,是我。”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季衍舟像泄了气,极其无力地问:“宝贝儿,你在哪儿呢?”
简凉打开地图,告诉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等我。”季衍舟还没挂电话,说,“回去后,好好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了,好吗?”
简凉答应:“好。”
突然,一道强烈刺眼的光在后边闪烁,跟秦峥有同样发现的简凉目光转到后视镜里,后边多了四辆车紧跟在他们身后。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刺耳的碰撞声。
“衍舟,衍舟。”简凉慌忙喊着电话里的人。
简凉有强烈的预感,季衍舟遇到了麻烦。
季衍舟在电话里再次重复:“等我。”
说完挂断了电话。
后面有跟踪车辆,秦峥猛打着方向盘往一条烂路上走。
“看看地图还有没有别的路。”
简凉盯着地图,他们正在一点点往国境线边上靠。
“走这边,前面没路了。”
窄窄的泥坑路两边野草丛生,把后边的轿车绊住。
两人得到喘息的机会,车子开进一条稍微好走的沥青路,前面是分叉口。
简凉看着地图,说:“左边路比较好走有座桥。”
路好走也就意味着人很快会跟上,很难摆脱。
秦峥握着方向盘,带着简凉继续在烂路上走下去不是办法,怕地势对他们不利,季衍舟过来也不好找,他说:“过桥。”
“行。”
简凉给他指路,路越走越宽敞。
后边的车还没跟上来。
快要上桥,秦峥猛地踩住刹车停下。
桥上,黑压压的一排车像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横在他们的前方,站着简凉数不过来的人。
陷阱!
“没路了,阿凉。”一群人分开,简知珩一身笔挺的西装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灯光照射在他的冷白的肤色上,嘴角边勾着一抹胜利者疯狂的微笑。
透过车玻璃,他们的目光交汇在千丝万缕的空气飞尘中。
“操。”秦峥爆声粗口,倒车准备调头往回走。
就在此刻。
“砰”
枪声震慑黑夜,车子跟着颠簸,逼停了掉头的卢比肯。
一群人跑过来将车子围住。
简凉只听见轮胎漏气的声音,秦峥猛拍着方向盘:“操,不知道他今天要过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简知珩今天会过来。
秦峥看看车周围的人准备下去,被简凉拉住:“回来。”
秦峥松开推车门的手,转过来看看冷静异常的简凉。
简凉扣着车门开关扣,秦峥反过来拉着她,问:“你做什么?”
简凉说:“简知珩的目标是我,总不能一直逃避,你等着衍舟过来。”
秦峥手中一空,简凉已经推开门下车。
简凉关上车门,缓缓转过身。
简知珩在远处举着一把手枪对准她,枪口如黑洞,在黑夜中散发着一股冰冷而凶残的气息,一阵颤栗爬上简凉的脊梁。
简知珩深邃的眼眸中,威严又冷酷。
“还要往哪儿逃?”
简凉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无力感弥漫全身久久无法动弹。
秦峥跟着下车甩上车门。
“阿凉,你昨天实在是太乖了,让我不得不怀疑有问题,就这么着急想见到他吗?”简知珩发笑:“你不会认为季衍舟还赶得过来吧?”
“你对他做了什么?”
简知珩不悦道:“你知道吗?我非常讨厌你这样质问我来维护他。这是第几次了?”
“过来,到我身边来。不然我杀了他。”
简知珩朝秦峥脚边的轮胎开了一枪,简凉心室颤抖得厉害,静默片刻,慢慢移着僵硬的脚朝简知珩走去。
她问:“简知珩,我是你的噩梦吧?”
简知珩面色沉下来,用枪口对准她。
秦峥喊道:“回来,别过去。”
一群人把秦峥团团围住。
简凉没听秦峥的话,继续前进。
“二十年前该死的人是你,这些年,你保持清醒活在自责和愧疚中,很痛苦吧?你亲手烧死了自己的母亲,还有我的父母。”
惊人的事实扰乱了现场所有的人,齐刷刷看着简知珩。
简凉眸中含着水汽:“你看到我就会想起当年的大火,你想在我身上弥补过错来减轻内心的恐惧和负罪感。”
简知珩嘴唇微微颤抖,无声地吐露着呼吸,枪口对着她慢慢移动。
简凉一点点逼近,扬声道:“你以为,把恐惧囚禁起来就不会害怕了吗?它已经在你全身扎根,永远也摆脱不了。”
黑夜默默见证这场紧张的较量,看似封锁了简凉的退路,将她逼到了绝境。
可真正在绝境的人而非她,是简知珩。
简凉站在枪口前。
简知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喉结滚动,手指似是被一根隐形的绳索缠住,无法逃离自责的包围。
简凉无惧死亡的双眸更像是一把刀刃插入他的心脏,威胁着他再次剥开曾经面对错误。
“杀了我,你的噩梦就结束了。”简凉流下一行泪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和简裴章,我父母也是。”
挣扎在简知珩心中的黑暗无法抹灭,可他还尚有一丝理智,抬起左手捧着她的脸蛋,用拇指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别逼我,我认真想过,我对你感情大于恐惧。你会原谅我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简凉说,“简知珩你已经疯了。”
“对,我已经疯了,你想疯吗?”简知珩把枪移开她的头对准她身后的秦峥:“上车跟我走,别想着拖延时间。”
简知珩随时会抠动扳机,简凉没把握制止住他,她问:“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走不了了是吧?”
“对,你逃不了,别挣扎了好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简知珩的人一时间谎了阵脚。
一辆警车停在秦峥的车后。
陆凯明下车先冲了过来,掏出枪对着秦峥身边的人:“都不许动。”
接连过来几个当地刑警都掏出枪把简知珩的人围住。
简凉看向陆凯明的身后,没有找到季衍舟的身影。
简凉还未做出任何举动被简知珩察觉:“想乘机拿下我吗?你要是动一下肯定会死一个。”
陆凯明喊道:“简知珩,放下枪。”
简知珩没放下,而是威胁道:“再往前,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简凉问:“陆警官,衍舟呢?”
陆凯明哽了下,说:“他遇到一点事,马上就过来。”
简凉声音发颤问:“他怎么了?”
陆凯明说:“没事。”
季衍舟的车和一辆不顾死活的面包车相撞,把他拦在了四公里外的道上,暂时还赶不过来。
陆凯明没跟简凉明说。
简凉咬了下嘴唇,照这样僵持下去天快亮了,她得想别的办法。
陆凯明要过来,简知珩朝他脚下开了一枪,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简知珩低吼:“我说过别过来。”
身后有警察用枪对准简知珩,陆凯明制止道:“不能开枪。”
按照规定他们不能随意开枪,简知珩涉及的案件颇广,人一旦死了许多案件无法得到公正处理。
简凉也会有生命危险。
简凉盯着简知珩慢慢往后退,退至桥围栏处
简知珩死死盯着前方的人,他今天要带走简凉,谁拦就杀谁,他捞过旁边的人单臂扣着她的颈脖往后退。
简凉被挟持着慢慢靠近后面的车辆,简知珩环顾前方的人,直到退进那排车后,到简知珩的车子边上看不见人群。
简凉手肘往后,简知珩似是有预判躬身躲开,简凉趁机掰开那只放在颈脖上的手,转身去夺他手里的枪。
简知珩脚下踉跄躲开她的争抢,扑过去将她抵在车上,简凉后背被撞得生疼,简知珩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枪口死死地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单手锁住她的颈脖。
“我说过别逼我。”
简凉呼吸不畅满头大汗,胸膛剧烈起伏,捉住他的手在他扣动扳机前一点点移开朝天上开了一枪。
有脚步声逼近。
简凉抬腿踹在他的肚子上。
简知珩闷哼一声退开,他手臂上的旧伤撕裂后流出血液,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像个无痛症患。
陆凯明觉得情况非常糟糕,一点点逼近,大喊:“简知珩别冲动。”
简凉躲到车子另一边,暂时逃离了简知珩的魔掌。
看到桥边的围栏,简凉朝围栏冲了过去......
简知珩前所未有的慌乱,瞪大眼睛:“危险。”
秦峥和陆凯明也跟着冲过去。
“简凉。”
简知珩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一辆黑色的轿车冒着浓烟从另一头冲过来刹在桥中央,季衍舟头破血流地下车冲过去,早已没了简凉的身影。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陆凯明和秦峥死死压着发疯要往下跳的季衍舟。
简知珩朝几个围过来的警察开枪,扔下一群人上车从另一边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