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马匹牵入马厩,洪锦便向杨登告辞,兴冲冲赶回住处。
刚到门口,见房门大开,屋外居然摆放着数对纸人纸马,门楣上牵红挂彩,五彩丝绦垂挂两旁,看上去十分喜庆。
“这是怎么回事?”
洪锦没来由得心中有些不安。
一进屋门,里面也堆放着许多的礼品,数匹绸缎还有箱笼等物。
“丫丫!”
无人应声。
洪锦又叫几声,始终无人答应,看来丫丫并未回来,也许还在府里跟着刘姑姑做事。
屋中突然多出来这许多东西,实在太奇怪了。
虽然前段时间拜丫丫所赐,也拿回来一些吃穿的东西,却绝无今日这般丰盛。
此事必然和丫丫有关,只有等她回来才知原委。
洪锦在屋中坐了片刻,越思索越不心安。
那老妪和丫丫素不相识,凭什么就一眼看中了她。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其门外那一对纸人纸马,怎么看都不像是送人的东西。
洪锦出门后直奔守备府后院库房,那位刘姑姑便在库房做事。
库房里往日人手较多,今日却没几个人,刘姑姑正使唤两个小丫头打扫院中落叶。
见到洪锦突然出现在面前,刘姑姑面色一变,堆笑道:“洪小哥,你怎么到这里来?”
洪锦道:“军中无事,便早归了。刘姑姑,我妹妹丫丫呢?”
刘姑姑道:“想是回去了。我这里正忙,没空与你说话。”言讫,夺过一个小丫头的笤帚,斥骂道:“没吃饱么,地也扫不干净。”挥舞着笤帚用力扫了几下,反把归拢了的落叶扫得四处飞舞。
见刘姑姑不想理睬自己,洪锦一把抓住刘姑姑的笤帚,刘姑姑想挣却没挣开。
“她没回去,丫丫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
刘姑姑眼神闪烁,不敢看洪锦。
“我屋里那些礼物又是怎么回事?”
洪锦进一步,刘姑姑便退一步,那慌乱模样分明有事隐瞒。
“刘姑姑,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姑姑,若不敬你时,我洪锦从小就顽劣不堪,做过很多惹人嫌的事来,只怕忍不住会伤了你!”说完,怒睁双目,举起拳头,往旁边墙壁用力一砸。
咚的一声,墙面开裂,飞溅起无数碎屑!
刘姑姑何曾见过洪锦这般凶神恶煞模样,尖叫道:“不干我的事,不要打我。”
“你妹妹被大巫看中,选她去……去伺候河神老爷了……”
“什么?”
洪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由下至上,瞬间冲到顶门,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能投军了,丫丫为何说那老妪很看重她,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今日——河神祭!
那老乞婆想把丫丫献给河神。什么伺候河神老爷,分明是把自己的妹妹当做了祭祀祖宗时的供奉的鸡鸭鱼肉。
洪锦一把推倒刘姑姑,转身往门外飞奔。
河神祭已举行了很长时间,从城里又到城外,在洪锦刚回来时还能听到那鼓声在城外响起,而此刻,已听不到鼓响。
洪锦撒腿狂奔,府门外的军士见有人出府,要查看腰牌,被洪锦一脚踢翻。
一名守门军士怒道:“哎,这不是洪锦那小子么,他急着去投胎?”
“岂有此理,竟这般不讲规矩。难道他又是奉杨教头的命令出府办事?”
“先知会一声杨教头,若真是他吩咐洪锦办事时还则罢了,若不是时,又哪里轮得到他小小洪锦在我等面前撒野,定要在守备老爷面前告他一状。”
洪锦擅自离府,立刻便有人把消息送进府里,查验他为何离开。
笃笃笃……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洪锦从未觉得这城中的道路是如此漫长,城中的居民又是如此拥挤,他用最快的速度赶赴城外,但却总是遥不可及。
他记得鼓声从城东方向传来,故此一出城就直奔城东而去。
远处,一条十分宽阔的大河闪烁着凌凌波光,从沙北城自西向东流过,最后蜿蜒汇入龙门泽,传闻龙门泽再往东,便有一出海口,再外面便是北海。
此河又名乌龙河,洪锦来了沙北城这么些时,当然听说过这条河,传闻河中曾有乌龙出没过,才得此名。
空旷的河岸旁都是河沙,只长着几根稀疏的芦苇,在远处举目一望,便能看到数里外的人群。
河岸旁簇拥着上千人,除了守备府的人外,一多半都是城中百姓。
尤其有一群女子最是醒目,皆身穿绛衣,站在人群最前方,一名老妪更是坐在一张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手中举一小幡,向着河水遥遥晃动。下面的一群女子吹奏丝乐,一边绕着高台旋转,一边泼洒美酒和花瓣。
高台临水而建,另一侧便是守备府里众人,守备程龟寿、邹廷掾和总教头岳简离、金元甲、杜昭等赫然都在现场。
水畔也搭建有一座如亭台般的建筑,四周用白色的帷布罩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岸上的一众百姓交头接耳,有的眺目远望,有的已准备散场离去。
洪锦一路狂奔早已气喘如牛,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此刻谁都别想阻挡他找到自己妹妹。
既然是要献给河神老爷的,自然不会和岸上的人在一起,洪锦直接把目光投向那座建在水畔的亭台。
“站住!河神献祭之日,闲杂人等不得……”一名军士见洪锦要闯大巫法台,立即上前阻拦,结果话还没有说完,被洪锦一拳头打翻。
亭台就在眼前,大巫法台下的一群侍女见有陌生人闯进来,而且一言不合就打人,顿时一阵骚乱。
那老妪在台上看见了,尖着喉咙叫道:“大胆,是何人冒犯本巫?”
程龟寿和金元甲等人也看见了洪锦,纷纷呵斥道:“洪锦!还不快快住手。”
洪锦听而不闻,几步跨上那座亭台,伸手猛地一掀笼罩的帷布,叫道:“丫丫!”
帷布之中哪来的丫丫身影,只有波光粼粼的河水。
这座亭台只有四根柱子顶着亭盖,居中竟是空的。
只有半截缆绳拴在一根柱子上,已被一刀砍断。
洪锦缩回头,向着高台喝道:“老乞婆,我妹妹呢!?”
那大巫嘿嘿颤笑,双肩抖动,脸上顿时落下来一层胭脂,她把手中小幡往河中一指,笑道:“她去服侍河神老爷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