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张郭老摇头道:“胡说,朝歌城有多少能工巧匠,也建不起高九百多丈的楼台。这都是谣言。老夫年轻时就在朝歌城住,朝政清平,一派祥和,天子绝不会浪费如此民财建一幢楼。”
那伙计见三人不信,诅咒发誓道:“我见过多少往来客商,都是如此说的,难道人人都骗我不成。即便我耳朵听差了,没有那么高,也定是大兴土木,死了不少人。小的如若撒谎,教我娶不到娘子。”
洪锦听张郭老说在朝歌住,愕然道:“你是朝歌人?”
张郭老道:“只能算半个朝歌人,老夫祖上在朝歌有些产业,便交予我打理,那时我年轻气盛,自认天资聪颖,不甘老于红尘,于是舍了产业一心想到海外仙山学道。”
那伙计道:“老丈年轻时住朝歌?现下胡子都一大把,你不是原来的你,朝歌也不是原来的朝歌,就连天子都换了人啦。”
张郭老竟一概不知,问道:“天子不是商王帝乙吗?”
伙计哈哈笑道:“如今都已是纣王十二年了,你竟还念着帝乙。先王在时,天下确实呈平日久,现下这纣王新纳王后苏妲己,肇下的事可就多啦。我听得说那位妲己娘娘就是冀州侯苏护之女,生的国色天香,是绝世美人,纣王为了她建酒池肉林,更把正宫娘娘废去……”
张郭老连连摇头,连声道:“荒唐,荒唐,如此谣言如何能广散民间……”
伙计也急了,说道:“你这位老人家,听便听,若不信,自己去朝歌看去。”
张郭老道:“我确实要回朝歌的,若所见不实,小心你发口如愿,真的绝后。”
伙计怒道:“你这老头,嘴真毒!”
二人互相看不顺眼,险些儿吵起来。
洪锦道:“我等吃个饭,为这种破事争什么。”把伙计先支开,又对张郭老道:“张道爷,你真要去朝歌?”
张郭老叹道:“老夫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只能指望祖宗庇佑,让我这个不孝子在将死之时还能有一个葬身之地,不至于暴尸荒野。”
“如果二位有闲暇来朝歌,一定要记得来看望老夫。但不能拖得太久,若是晚来十年二十年,恕老夫无法款待二位,那时的我必已长眠于地下,反要劳烦二位在坟前洒一杯水酒。”
这些话听上去有些伤害,三人俱都笑不起来。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了。
用过饭菜,出了俾方城,就在城外路口,洪锦和张郭老道别。
张郭老道:“洪道友,不,洪小兄弟,老夫不修道了,也便不称呼你为道友了。今日别后,不知何日能见,只以老夫那点阅历来说,便送洪小兄弟几句话,你不要见怪。”
洪锦道:“但讲无妨”
张郭老道:“洪小兄弟还年轻,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你我相处时日虽然不多,但老夫已暗中观察你许久。洪小兄弟面冷心热,内里还是善的多一些,这本该是好事,太平之世,谁都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来往,若真如那位伙计所言,方今已入乱世,就不能太心善了。”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考虑,你若心善,旁人就会利用你的心善来坑害你,你若心狠,旁人怕你,便不敢有太多非分之想。但心狠就得要有立身之本,还望洪小兄弟在修行之路上一帆风顺,也成就一番大事业。”
洪锦道:“我记下了。”
张郭老拱手道:“告辞。”又向卓子善也拱了拱手。他和卓子善不熟,便也没有什么临别赠言了。
看着张郭老远去的背影,卓子善叹道:“这位老人家说得句句都是实言,若我师父当年没有那么心善,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洪锦道:“这世上终究善人多一些,若恶人太多,便太无趣了。”张郭老所言洪锦并非不懂,真的变成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何尝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恶在外,善在内,与狼比狠,与羊言善,或许才是最好的处世之法。
但是,善恶总是纠缠在一起, 让人无法辨认,哪个是善,哪个是恶。
二人再朝北走,施展土遁正赶之间,卓子善冲着下方说道:“快看,一支兵马。”
洪锦低头一看,果然见下方大道之上有一支千余人的兵马,押着数十辆马车,前进速度并不快,看身上衣甲和所打旌旗,是纣军无疑。
如今还在朔州地界,这支纣军似乎要往北去,莫非也是闻太师大军中的一支。
“下去看看,若真是闻太师兵马,我们便不需要特意去寻找大军,和他们一起北进。”
二人落下风头,在队伍的正前方现出身形。
突然出现二人,让前方十来骑马军大吃一惊,其中一名武将勒马提刀大喝道:“什么人敢挡督粮大军的道?”
洪锦道:“将军可是闻太师兵马?”
那武将道:“不错,尔等何人?”
洪锦道:“我二人也要去见闻太师,正好和将军做一路。”
那武将冷笑道:“闻太师岂是你这样的人说见便见,快快闪开,否则叫你做刀下之鬼。”
一旁的卓子善冷哼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二人奉命来助太师兵马器械,误了大事,小心太师惩罚诸位。”
一群人听他说来助太师兵马器械,但身上除了背着一柄宝剑,腰间挂着几个袋子,便再也看不见其余东西,无不哈哈大笑。
“区区两人能济什么事,还不走,我便先砍你一条胳膊。”最前面的武将竟极其凶狠,一言不合就要伤人,一催马,抡刀便向卓子善的肩膀跺了下来。
只听当的一声,这一刀砍在了卓子善的肩头,却反弹而起,没有伤到他半根毫毛,反而震得那武将的手臂一阵酸麻。
快马从洪锦身旁擦身而过,又见刀光一闪,驽马悲鸣一声,摔倒在地,地上已多了两条马腿。那武将扑通一声滚倒在地,摔得盔歪甲斜,一时站不起来,在地上直哼哼。
洪锦收刀入鞘。
前面的十几匹马军大吃一惊,立即有人往后面通禀,其余人不敢上前,看到卓子善时面露惧色。他们以为卓子善已炼到刀枪不入的境地,而有如此本事的,只可能是一位武体已至后天境地的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