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单手托灯,另外一只手在底下一拍灯座,那灯罩之上顿时扩散出一道灰色波纹,往四周荡漾开去。
洪锦看到对方一共是三个人,其中拿灯的人年岁最大,面相似四五十岁,身穿一件黄色罗袍,腰缠玉带,腰间更是挂着一块金晃晃的牌子。此牌洪锦看到过,正是当年那位姬仙子撒谎说自己是巡海夜叉时,也曾把一块金牌拿出来自证身份。
姬仙子的话是假的,但那块金牌未必是假,极有可能真的是代表了天庭的人。
难道这三个人都是天庭仙吏?
他们跑到这种荒僻之地做什么?
剩下的两个身份地位明显要矮一头,以前者马首是瞻。在那道灰色波纹荡漾开去后,立即双目灼灼,往四周打量着波纹有无变化。
那灰色波纹荡漾到洪锦等人藏身处时,如同受到了阻碍一般,立即扭曲变化,在洪锦等人身前溃散。
见到这一幕,两名随从各自把手一指,两道剑光从背后飞出,向着洪锦方向一劈而下。
剑光飞起时只有数丈大小,等悬在头顶砍落时,已化为两柄五六丈长的硕大剑光。洪锦等人大吃一惊,对方出手无情,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杀错了人。
这种情况下肯定得反抗。洪锦擎刀在手,往空中一举。
担心对方力大,洪锦也是卯足了劲的招架。龙鳞刀瞬间化为一道鳞甲闪烁的龙身,挡在了头顶。咔嚓一声响,对方的剑光和洪锦的刀光全都一闪而灭。
两道剑光倒飞而回。
季康是火爆脾气,看到动上了手,还客气什么,从藏身之地纵身逃出,喝道:“哪里来的妖人,吃爷爷一刀。”举刀往三人冲了过去。
为首的黄袍人初时还面露喜色,但等看清季康模样后又大失所望,冷冷道:“不是的。”
季康三两纵便到了对方身前,刀光一挑,先砍那为首的黄袍人。此人把手中的灯往后一收,生怕季康伤到了灯盏,然后单手持剑,往前轻轻一点。
他看似轻松,但季康却如遭重击,被对方一剑便顶得往后连退数步。
季康大怒,双目一睁,一股黑气从头顶冒出,他正要施展第二妖魂咬对方一口,身后洪锦的声音喝道:“季大哥,且慢动手。”对方和自己无冤无仇,而且看上去并不好惹,犯不着为此结仇。
洪锦和杨登都从断壁后走了出来。
“我等是闻太师座下北海平叛之军,受命前行探路,不知三位是哪里人?”
为首的黄袍人未回答,而是又把掌中的灯取出,向着前方微微一晃。这次扩散出的波纹到了洪锦三人身前后虽然也扭曲变化,但越过三人后又变得顺畅无比。
洪锦不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似乎对方在用手中的灯探查什么东西?
“我们刚来此地,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地方。”
那黄袍人终于冷冷道:“我等在寻觅一道残魂。”
寻找残魂?
残魂便是连一个完整的魂魄都不是,如之前昭罪鬼王被洪锦使诈损失了两个分身一样,只留下一魂一魄,像这种遭受了大损的残魂,能够自保已是不错了,对方却连这样一个残魂都想要追查出来,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对方,定要赶尽杀绝方才甘心。
见洪锦等人面露疑惑之色,那人冷笑道:“说给你们听,你们也不会知道,区区凡人不要妨碍我们做事,都给我滚远一点。”
洪锦眉头一皱,对方眼高于顶,根本无意搭理自己。
“既然诸位很忙,在下打扰了。”洪锦向季康、杨登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往后退。
只听另一个人低声道:“适才感应灯确实是亮了,那残魂必在附近。”
黄袍人摇头道:“感应灯足以笼罩百里方圆,那也只能说明我们离它不远,未必就在附近。”他提着灯放在眼前观看,那灯芯却又灭了。
“好狡猾,刚露出一点踪迹,又不知道藏匿在什么地方去了。”
三人低声商议了几句,身形一晃,掠空往远处飞去,似乎要再找一个地方摆放灯盏。
等三人走得不见踪影,季康怒道:“好大的架子。”
杨登道:“这三人来历不凡,不是阐教弟子,又不是截教弟子,更不是女娲宫或火云宫的人,依我看,定是天庭的人。”
洪锦赞道:“还是杨教头眼光毒,若我猜得不错,这三个家伙就是天庭的,只是不知份属那一方势力。”
“他们似乎在追捕什么人,而且都成了残魂了还在寻找。”
蹲在洪锦肩头上的青鸟低低的声音道:“这是游奕灵官,离他们远一点儿。”这声音只有洪锦听到了,他愕然道:“游奕灵官?”
杨登接口道:“你说他们是游奕灵官?”
洪锦忙道:“我是猜的。”
杨登摇头晃脑道:“有这个可能。”
游奕灵官其实职位并不高,但权力很大,而且也不是只有一个这样的灵官职位,往往会在一处地域便设置这样一个位置,职责其实和巡海夜叉有些类似,只是一个在陆地,一个在海里。而且游奕灵官可不受什么四海龙王或五方鬼帝使唤,而是直接受命于勾陈宫,勾陈宫又总管天庭兵戈事,是真正的最有权势的地方,若在商纣,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勾陈宫便是大元帅府。
若论天庭里哪儿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恐怕不是灵霄宫,而是这勾陈宫。最可怕的人不是昊天上帝,而是那勾陈大帝,因为真正的兵权,就落在勾陈宫的掌中,是无可争议的天庭战神。
翠儿是瑶池金母的人,当然对游奕灵官很熟悉。
季康道:“管他是什么灵官,只要不找我们麻烦就好。”
三人回到之前扎营的地方,一众军卒已开始埋锅造饭。不久后炊烟袅袅升起,让这残破古城总算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又多了一层烟火气。
洪锦觉得无聊,看高处有一个类似塔一样的小丘,便跳到那里眺望四周景色。翠儿不想吹风,先钻到了帐篷里去了。
冬日黑的早,太阳也分外橙红。临将落日时分,把整座荒废的古城都笼罩上了一层黄红之色。
洪锦独自坐在高处,感慨道:“不管曾经有多少繁荣富贵,终究经不起岁月蹉跎。凡人百年,固然觉得时光短暂,就算成仙了道,能活成千上万年,也不过是多看了几遍潮起潮落而已。”
这话只是有感而发,谁知身后有一个男子声音啧啧道:“你才多大年纪,就发这种颓废之言。”
这是个陌生人在说话。
洪锦吃惊之下回头一看,只见自己所在的小丘旁边,还有另一个低矮些的石墩子,上面居然盘膝坐着一条人影。
此人一身绛红色长袍,头上歪戴着一只已破损了的鱼尾冠,面容清奇,颔下无须但眉毛头发却很长,但又稀疏的紧,只有几缕飘扬在两鬓。他的腰间还挂着一只大红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