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神出鬼没,洪锦丝毫没察觉这位道人什么时候来到了附近。
似乎洪锦在欣赏这古城落日余晖时,这道人也在欣赏着这样一幅美景,但他可没什么感慨的,反而一脸的迷醉之色。
不管曾经此地有多么繁华,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才是这天地间最纯粹的本来面目。
洪锦和他大眼瞪小眼。
洪锦反唇相讥道:“你活得很老了吗,老到已不在乎生死和过往?”
道人点头道:“是有些老,但老归老,还嫌没活够,谁要是想杀我,我跑得比谁都快。”
洪锦忽然想到不久前遇见的三个游奕灵官,莫非这些家伙就在追这个红葫芦道人?
可是看这道人精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个残魂。至少洪锦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洪锦问道:“谁要杀你?”
道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杀我的人随时都会出现,但杀我并非是我得罪了谁,而是为了一个劫。”
为劫杀人?
洪锦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洪锦摇头道:“你胡说,谁会为劫而去杀人?”
道人撇嘴道:“为劫杀人的多了去了,你不知晓并不表示便没有这种事。你以为仙人渡劫便只需顾好自己吗?错啦,杀伐向来都是最便宜的历劫之道。”
洪锦冷笑道:“杀伐也能历劫?依阁下的意思,谁杀的多,谁就能渡劫成就大道?”
道人点头道:“不错。如果你连圣人都杀掉了, 你便是新的圣人,这样的道理有问题?”
洪锦有些无语,这道人简直强词夺理。
洪锦道:“你也要渡杀劫吗?”
道人道:“当然。”
洪锦又问:“你会去杀谁?”
道人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想到要杀谁时,我才能知道这是我要渡的杀劫。”
洪锦蹙眉道:“和你说话真的累,我听不懂。这位道爷,你不会想到要杀我吧?”
道人微笑摇头道:“杀你无用。至少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去杀,为劫而杀,所杀之人需得有和自己相匹配的实力,这样才能把自身的罪业转嫁到他人头上,杀劫便得替代斩三尸之劫,其后的大道方能畅通无阻。”
洪锦倒是听明白了这几句话,原来这位道人要杀人,还得杀修为很高的那种,最好是渡三尸劫前杀人,便能跳过此劫,成就大道。如果没算错的话,只有大罗金仙才渡三尸劫,而历三尸劫之后,便已经是混元大罗金仙,即成为万劫不坏之圣人。
这道人口气这么大,岂非是说他自己的修为已经高到堪比大罗金仙了!
一位大罗金仙应该位高权重、左拥右护,行则霞光漫天,香车龙马开道,驻则天音缭绕,璎珞垂挂,一派仙家圣迹。可这位道爷衣衫褴褛,孤苦伶仃,虽然登高望远,但被北极寒风一吹,竟被冻得缩成一团。就算这位道爷口气再大,也无法更改他落魄的样子。
喜欢说大话的人多了去了,这位道爷也可能有这个毛病。
既然偶遇倒也不必恶言相向,洪锦客客气气道:“在下洪锦,未知道爷如何称呼?”
道人笑着道:“贫道陆压,洪道友看样子也是修道之人,大家青莲白藕份属一家,能不能送我一壶酒喝,好让我暖一暖身子。”
洪锦听到道人自称是陆压时,背后汗毛都立了起来,旁人或许不知道这陆压是谁,但洪锦可是听风后和柏鉴说起过此人,正是这位道人把一朵上古真火送给了公孙子娴,把一个大美人生生变成了人见人憎的女魃!
难道眼前这位道人就是陆压,还是只是名姓巧合而已?
洪锦不敢肯定这是同一人。
洪锦道:“你很冷吗?”
道人抖了抖双肩,说道:“冷到了骨头里。”
洪锦看了看他腰间的大红葫芦,说道:“我以为你带着酒葫芦,自己会有酒喝。”
道人摇头道:“这葫芦不装酒,是我一件宝贝。”
以葫芦作为宝贝的多得是,洪锦也没有怀疑,点头道:“你随我来。”纵身从山丘上跳了下来,往军营走去。
道人也跟着从上面滑下来,落地后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喃喃道:“道兄,有人请你我喝酒啦。”
洪锦愕然道:“你和谁说话?”
“我自言自语惯了,洪道友莫见外。一个人若是孤独得久了,一直不说话,会变得很笨。我陆压可不想变成一个笨蛋。”
二人一前一后往军营里走来,营中士卒见洪锦带了个陌生人出现,全都奇怪的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这位道人是个自来熟,不管认识不认识,见有人看他,便不停的点头示意。
季康和杨登正坐在燃起的篝火旁说话,洪锦带着陆压径自到了篝火旁边,说道:“这位是陆压道爷,相请不如偶遇,也来凑个热闹,烤个火再喝一点儿小酒。”
陆压拱手道:“贫道陆压见过两位将军。”
季康哼了一声,没说话,杨登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说道:“在下杨登,陆道爷请这里坐。”把自己所坐的位置让了出来。
陆压也不客气,就在杨登身旁坐下了,篝火旁本就挂着一只酒壶,季康和杨登都未曾喝上一口,原本是想等洪锦回来了,三人在一起小酌一杯的,被陆压直接探手抓在了手里,仰脖就朝嘴里灌。
那酒壶是个铜做的,被枝丫穿了把手悬挂在火上,被烤得滚烫,常人抓一把会被烫出满手的水泡,这位道爷却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双手捧着咕咚咕咚一气之下灌了大半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