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翰现出夜明杖，屋里顿时亮如白昼。
本以为科学家待的地方怎么也应该是高大上的实验室，没想到是个大床房，和那种廉价酒店的偷情房间一模一样。
俗气的地毯上散落着衣物，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床上白色大被裹着两个人，被头露出一个地中海式秃头，女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秃头男颤声尖声叫，色厉内荏。
一根极细的红色藤蔓，蛇一般在白色上游走缠绕，将两人连同裹着的被子一起捆成一个大白粽子。
“谢尔登·阿德尔森？”张哲翰冷冷问道。
这秃头不过是个中天境技术人员，虽然所有技能都被封禁，却不识得通天绳，更没见过厨师，没产生预期的震慑效果。
“你们想干什么！”秃头男又叫。
李维斯略微抬手，只听见噼噼啪啪几声脆响，秃头男的被隔空扇了十几个耳光，头颅拨浪鼓般左右晃动，脸上全是红指印，嘴角挂着血丝。
“再不好好说话，头会掉。”李维斯森然道，她不仅外形像极了阿克斯，声音语气也惟妙惟肖，难分真伪。
秃头男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扇晕了，也扇醒了，半神级别的威压让他筛糠不已，低声下气道：“请不要杀我，您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张哲翰在沙发上坐下，翘起浑圆的二郎腿，面无表情说道：“你知道你该死多少次吗？”
谢尔登·阿德尔森面如死灰：“我，我知道，可我也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
张哲翰给他点希望：“想活命就说实话，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谢尔登·阿德尔森抬起头：“您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
张哲翰问道：“新冠病毒是怎么回事？”
“这次疫情是共祭会实施的弥撒计划的一部分，德特里克堡实验室负责研发和升级病毒，黑水公司所属黑熊生物科技负责传播。”
“一部分？”张哲翰敏锐地捕捉到细节。
“弥撒计划的全称是‘人类基因清洗计划’，目的是优化基因，提高适合飞升人群的数量和质量，”谢尔登·阿德尔森咽了口唾沫，“新冠病毒可以将有基因缺陷的人群找出来，但无法全部杀死，因此后面还有一次针对这些缺陷基因人群的清洗疫情。”
“为什么选择德特里克堡实验室？”
“731部队是藤原家族搞的，德特里克堡实验室则是共祭会在731的基础上成立的升级版，目的都是进行人类基因清洗。”
果然是藤原，张哲翰心里沈腾起屠戮的火焰，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仇恨即便是到了幻界也无法消除。
“共祭会为什么要这么做？”
“共祭会的纲领之一，就是扩大灾难效果，淘汰低效基因。”
“扯淡！”张哲翰喝道，收紧红藤。
“啊啊啊——”被子里的两人同时痛苦地哀嚎，谢尔登·阿德尔森大叫：“我知道不知道啊，我不过是个小喽啰，更高的机密只能去问至尊主和康普顿·克里克了！”
终于挤出想听得到名字，张哲翰追问道：“康普顿·克里克在哪儿？”
“啊啊啊——，在，在下面！”谢尔登·阿德尔森大叫着，眼睛使劲往下看，地中海锃亮。
“下面？”张哲翰停止红藤收束。
“真正的德特里克堡实验室都在地下，地面上的教学研究机构全都是幌子，入口就在13号楼。”
谢尔登·阿德尔森缓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屋里一黑，两人已不知去向。
红藤还捆在身上，封禁了一切技能，急忙大叫：“来人啊——”
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从没有门扇的门冲了进来，打着手电照射床上被捆在一起的男女，“谢尔登·阿德尔先生，你怎么了？”
谢尔登·阿德尔声嘶力竭叫道：“快！快送我回幻界，我要见至尊主！”
红藤是张哲翰故意留下的，他算准了秃头男必定会着急忙慌去找蒙哥马利解缚，无暇顾及实验室遇袭的事，蒙哥马利见到红藤一定会对厨师袭击德特里克堡深信不疑，行动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蒙哥马利自忖绝不是厨师的对手，而且以他的境界，必须动用青鼎才能解开红藤，所以他必然会去找后台老板，或许就能把大鱼钓出来。通天绳虽然有再次丢失的风险，但相对于离间大计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给自己设置的时间线是五分钟，只要抵达地下实验室就收回红藤。
张哲翰把李维斯放进储物舱，变成秃头男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在柏油路上，眼里数着经过的楼号。
13号楼其实不能算一栋楼，外表看上去是两层，进到里面其实只有一层，五六百平米的大厅空荡荡，中央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圆柱，前后各开着一个电梯门。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圆柱其实是电梯的地表延伸部分，整栋楼就是为这部电梯而建。
秃头男的脸轻松骗过门口的守卫，也骗过了电梯的人脸识别，进了电梯，放出李维斯。
电梯里只有4个按钮，G，-1，-2，-3。张哲翰犹豫不知道该按哪个，李维斯伸手直接按了-1，这种事她的经验和智慧都比张哲翰强。
红藤居然成功收回了，很大程度上说明蒙哥马利没见到后台老板，无无境的通天绳只有仆人级别才能随手解除。
电梯下行速度极快，走了差不多半分钟，估计地下深度在500米以上。手机信号随即中断，估计地下与外界沟通用的是专用网络或有线通信。
“叮”
电梯门开了，眼前是一片上千平米的工作区，灯火通明。键盘的敲击声夹杂着低语此起彼伏，数不清的小格子冒着白帽子头顶，间或站起一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中间过道穿行。
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屁股女人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讨好的微笑：“谢尔登·阿德尔先生，您休息好了？您对玛格特小姐还满意吗？”
看样子秃头男在黑熊生物科技地位极高，没工夫扯闲篇，张哲翰简短道：“我找康普顿·克里克教授。”
女人愣了一下，委婉提醒道：“克里克教授在-4层啊，您怎么忘了？”
张哲翰厉声道：“那么多废话，我有急事，快带我去！”
“是，先生，请跟我来。”女人躬了一下腰，转身在前面带路，沿着过道穿过工作区，往右一拐进入另一个电梯间，里面只有一部电梯，“您自己下去吧，我没有权限进入-4层。”
张哲翰点点头：“嗯，你去吧。”
女人扭着大屁股回去了，张哲翰没急着进电梯，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毁了这个魔窟还不打草惊蛇。
刚才穿过走廊时特意判断了威压，整个工作区全都是天行者，最高中天境，低的还有地藏境，没有一个地球人。他们都是黑水公司或共祭会的人，新冠疫情的制造者，全都该杀。
直接使用高爆手雷肯定不行，动静太大，搞不好还会触发警报，最重要的是会有人逃走，无法确保全歼。
李维斯看出张哲翰在犹豫什么，扬手就要跃出，张哲翰按住了她，“不行，别着急。”
让她去杀也有同样的问题，人太多，发大招动静太大，一个一个杀就会有人用登载舱逃走。
张哲翰想到了 minuteman I ，那是幻界的超科技，不仅能够阻断神经元，还能摒绝一切电磁信号，只是从来没有在地球上用过，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工作区一阵骚动，白帽子纷纷抬头，杂乱的键盘声消失，代之以惊慌的嘈杂。
“登载舱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好像是 minuteman I ！”
“我们被屏蔽了！”
“快！去按报警器！”
一大片金色的迷雾从电梯间漫出，无数极细微的金色小虫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无声无息弥漫，覆盖整个工作区。
张哲翰第一次亲眼目睹了金虫蚀的威力，纳米级小虫快速锁定侵蚀，一个个白色躯体瞬间幻化消弭，就像被人用橡皮擦擦掉，不到半分钟，整个工作区空无一人，电脑屏幕还在闪动，地上洒满空瘪的白大褂和各种物品，没听见一声惨嚎，没有一丝血迹。
“太厉害了！”李维斯见多识广，仍然被惊到了，忍不住咋舌。
无暇收集战利品，张哲翰抻头在电梯右侧的识别屏前晃了一下，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李维斯伸手按下-2按钮。
如法炮制，张哲翰清空了三层工作区的全部活物，本想放置定时手雷，想了想还是留着作案现场更好，那是厨师干的，和我张哲翰没关系。
-4层，门开了，闻到一股特别的烟草味道。
没有上面三层那么大，只有两三百平米，地上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四面墙上都是LEd大屏幕，播放着世界各地的疫情画面，空旷的大厅中央一张环形办公桌，中央转椅上坐着一个酷似乔布斯的老头，嘴里叼着一个象牙烟斗，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深邃的眼睛正在大屏幕上搜寻。
张哲翰一出电梯便毫不犹豫释出红藤，将老头连人带椅子捆得结结实实。
“通天绳？”“乔布斯”淡淡问道，相貌苍老声音却很年轻，没有一丝惊慌，“你是索罗斯？”
没感受到威压，张哲翰一呆，脑子还没转过来，李维斯再一次略微抬手，想像打秃头男那样隔空扇耳光，却没听见预想中的噼噼啪啪脆响，“乔布斯”岿然不动，神态自若。
李维斯一愣，疾掠上前，五指箕张，抓向“乔布斯”。在她看来，被通天绳捆住的老头就是囊中之物。
没有任何威压，半神的攻击被不动声色化于无形，张哲翰突然想到什么，急叫：“李李，小心！”
但已经晚了，就在李维斯的手将要触到“乔布斯”的时候，老头右肩微动，通天绳骤然消失，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李维斯被打成一个弓形，如断线风筝一般往后飞来，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绸。
1级菜鸟眼睁睁看着女人向自己飞来，什么也做不了，被女人撞着带起，一同往后飞，重重撞在墙上，气血翻涌，头晕眼花，缓缓滑落。他很奇怪为什么李维斯的仿生人没被触发，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一定是她限制了仿生人触发，面对“乔布斯”这么厉害的对手，仿生人出来也是送菜。
“是你？”“乔布斯”一愣，站起身缓步走来，“你怎么和索罗斯混在一起？”
李维斯咬着牙，支撑着慢慢站起，她承受了绝大部分攻击，张哲翰所受的冲击并不大，看李维斯站起，也咬着牙站了起来，搀扶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乔布斯”停住脚步，面露狰狞：“既然你们狼狈为奸，破坏规则，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话音未落，“乔布斯”突然变得模糊不清，1级菜鸟只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唿唿一闪，空气瞬间凝结，胸闷气短，就像站在飓风的中央，被一种从未见过的强大力量挤压，感觉就要被轧成肉饼，四分五裂。
“乔布斯”显然是无无境，是不是仆人，是不是清洁工，都已经不重要，那道白影霸道而强悍的攻击力已说明一切，它拥有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力。
完犊子了……
这个念头甚至还没来得及产生，突然脖颈一紧，眼前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耳边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嗡嗡嗡嗡……
天旋地转，一片漆黑，轰鸣又在远去……
……
这一次张哲翰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死，只是被震晕了，因为手脚还有知觉，心脏还在跳。
晕厥之前的感觉太恐怖了，仿佛被夹在宇宙大爆炸的中央，自己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甚至毁灭与不毁灭都没什么分别。
难道那就是“神”的力量？
我没死，一定是李维斯为我挡下了致命一击，就像大地震中母亲护住自己的孩子那样。
她还活着吗？
“李李！李李！”张哲翰无比焦急，放声大叫。
“别怕，我在这儿。”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嗅到一缕淡淡道茉莉花香。
她没死！
张哲翰心中狂喜，睁开眼睛，秀丽的脸庞映入眼帘，脸色苍白，她也受了很重的伤，正在恢复。
“太好了！”张哲翰激动地把她揽进怀里，忘情亲吻。
李维斯很安静，任由他揉捏，一动不动。
张哲翰平静下来，半坐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
李维斯只说了八个字：“那道白影，就是拂尘。”
“啊？！”张哲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维斯继续说道：“康普顿·克里克，就是清洁工。”
“那……你……”张哲翰还没缓过来，他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红案说过，半神在真正的神面前全都是渣渣，幻界清洁工毫无疑问是“真正的神”。
“其实……”李维斯咬着嘴唇，似乎在下决心。
张哲翰扳过她的脸：“什么？”
李维斯答非所问道：“其实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张哲翰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这个，“你是说你早就爱上我了吗？”
李维斯轻轻“嗯”了一声。
张哲翰隐约意识到什么，却说不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维斯没回答，说了句让他彻底崩溃的话。
“我就是奥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