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还清澈无比的江水在这几日的折腾下已经变的混浊不堪,从廆山上留下来的岩浆被江水冷却形成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怪石,原有的河道已经被推离开了一里还多,这让昨夜刚跳进过江水里的两个人有些陌生。
但更陌生的是这江水里不再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一进入水中,一把铁青色的长刀就从浑浊的水中向两人斩了过来,无月明拉住阿南向旁一侧,一束冰锥顺着长刀来时的方向生长了过去,一束蓝光在河水之后微微一亮,看来这冰锥是戳在了护身法宝之上。
两人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是一道身影像水鬼一般从脚底下钻了上来,手里的短匕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直奔阿南的心口而来。
无月明转身挡在阿南身前,左手向前一伸,巴掌大的护盾在掌心处亮起,刚好挡住了袭来的短匕,随后无月明反手一握抓住了握刀的手腕,在那人略显惊恐的眼神中,无月明的右拳落在了他的脸上。
“跟他一块儿找到进去的路,越快越好。”无月明的声音在阿南耳边响起,阿南刚想要问就被无月明甩了出去,刚好撞到了刚跳进来的许来迟,而无月明则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浑浊的水在他身后翻涌了几下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哎呦!”刚跳进来的许来迟被迎头撞上,忍不住惨叫一声,刚刚收起的乾坤伞又本能地举了起来。
“快!那墓道口在哪?”阿南连忙抓住许来迟的胳膊,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无月明把她丢下了,那一定是因为她会拖后腿,在她认知里无月明都得认真对待的事情,一定是她解决不了的事。
“又怎么了?刚刚不是还不着急吗?”许来迟有些懵,他就晚来了几步,怎么直接少了一个人?
“这水里不只有咱们。”
“啊?”许来迟这下更懵了,原来世上的聪明人不只他一个,“我看看。”
许来迟把伞往阿南手里一塞,从竹笈里掏出一个罗盘来,双指做剑往上一点,这罗盘竟像着了魔一样飞速转了起来。
“这是哪个方向?”阿南看着罗盘中间那个根本不会停下来的指针问道。
“这……”许来迟也是一脸的疑惑,他确实下过不少墓,可像凤凰墓这么大的实在是没几次,“你们若是把那《七字寻龙诀》的前半卷让我多看看,我此刻定会知道该往何处去。”
“都现在了你还怪我们?明明是你学艺不精!”阿南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他们还做错了。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再吵,面前的水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一个人从里面转着圈杀了出来,旋转着的水流变成了一把切开水流的钻子,而钻子的正中央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剑。
许来迟连忙催动着乾坤伞,伞沿的铃铛叮当作响,青色光幕顿时洒了下来,罩住了他们两个。
但钻子和乾坤伞并没有撞到一起,因为另一道身影似游鱼一般从下方钻了出来,顺着钻子旋转的方向就贴到了那人的身后,随后一道剑光从那人的脖颈处亮起,照亮了那半张天狗面具。
剑光逝去,钻子没了动力,停在了两人跟前不远的地方,一颗头颅和那把没了主人的剑打着旋地漂了过来,弥漫的血水染红了本就浑浊的江水。
“快走。”许来迟赶紧收起了罗盘,顾不得其它,拉着阿南就向水下潜去。
果然,那团血雾就像是在鲨鱼池里撒下的耳,二人刚沉下去不久,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就被各色宝光轰了个遍。
二人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乾坤伞,敛去气息,逃也般的向更深处而去。
在这浑浊的江水里,闪亮的宝光就像是夜空里闪烁的星星,是所有人的靶子。
两人一直逃到听不到打斗的声响,看不见宝光的碰撞才停了下来。
许来迟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江底的水要清澈一些,但也更加昏暗,他反复确认周遭没有人之后才重新拿出了罗盘,可情况却并没有改善,手里的罗盘滴溜溜地转,根本就起不到指引方向的作用。
“你到底靠不靠谱。”阿南忍不住泛起了牢骚。
“别吵,都说了那本《七字寻龙诀》多给我看看,说不定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许来迟也是一头的火气,他本以为自己许家传下来的东西远超常人理解,可他没想到世上有那么多人哪怕没有这些知识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这让他本就不剩多少的家族自信感更加的所剩无几。
眼瞅着许来迟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罗盘上,阿南也不再自讨没趣,打量起江底的环境来。
连日的动荡和昨夜浇下的岩浆让江水里的鱼死的所剩无几,江底的淤泥和石头缝里躺满了翻着肚皮的鱼尸,阿南忍不住蹲在江底翻了几块石头,下面本该藏着的那些虾蟹也不知去向,那翻起的尘沙被流动着的江水很快就带走了。
在他们头顶上无月明正为他们争取着时间,但再争取也不会太久,廆山上的凤凰已经被撕成了两半,人们很快会发现江水下面才是新的主战场,那尊天地法相的主人自然也会插手,就算无用明再厉害,也定然不是那天照境的对手,当下或许尽快逃走才是上上策,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离去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甘心,阿南失望地回过头来踢了踢脚边的石头,这些石头在水中慢悠悠地飞起来又慢悠悠地落了下去。
阿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捡起几块石头向刚刚的方向丢了出去,其中几颗划着缓慢的曲线落了地,最边的那颗在下降的途中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了一把,向一旁改了道。
这江底的水流要平缓许多,远没有江面上的滚滚巨浪,这石头变了方向只能是因为这水中还有暗流。
阿南好奇地向那个方向游了过去,渐渐地,一个深坑出现在江底,水流就是在这里变了方向。阿南有些失望,这地势引起的湍流在水里并不少见,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别有洞天。
阿南叹着气刚要往回游,余光却瞥见深坑中有一红光闪过,她回头去找那红光却又消失不见,她耐下性子潜了下去,找了好一圈,才在石头缝后面发现一只肥大的锦鲤,红金交错的纹理,长长的金色鱼须,在江水底不急不缓地游着,看上去稍有一些呆滞 。
交觞水在平日里有没有锦鲤阿南不知道,但现在这副模样下是一定不会有的,她赶紧把许来迟叫了过来。
“这下面怎么还有鱼?”许来迟也很是奇怪。
“你说这鱼不会也是镇墓兽吧?”阿南问道,廆山上面的那些镇墓兽可个个都不是善茬。
“不会吧,我下了这么多墓,还没见过用鱼做镇墓兽的。”许来迟说着就把那锦鲤抓了起来,那傻呼呼胖墩墩的锦鲤一被抓到手里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挣扎,没几下就从他的手里跳了出来,一改之前慢悠悠地模样,飞速地钻向了下方黑漆漆的洞中,没有踪影。
“你……你怎么给丢了?”阿南斥责道,那可是他们现在仅有的信息来源了。
没想到许来迟竟然神情诡异地捏了捏手,说道:“那鱼怎么摸起来一股陶瓷的感觉?”
阿南先是一愣,而后飞速地朝深坑游去,终于在推开了一块石头之后找到一个不知通向那里的洞穴,她伸手在洞口晃了晃,那水流竟然是从江水流向洞里的,那这洞通向何处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她回头看向了许来迟,二人眼神交汇,确定了下一步的动向。许来迟来到了洞口边,朝阿南点头示意,阿南随后气沉丹田,朝着上方喊出了三个字。
“笑面魔!”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黑漆漆的江水突然被青白色的光照亮,浑浊的江水也短暂地澄澈起来,一轮明月竟出现在了江水里。
在明月之下,是张开双臂的无月明,那张天狗面具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狰狞,而在他周围,无数打斗的人都暂时慢了下来,缓缓转动着脖子看向了中央的无月明。
但他们还没有转过头去,无月明就先动了,闪耀的雷光在他掌心中冒出,几乎是在瞬间就像蛛网一般蔓延到了所有人的身上,而后便是绽放的朵朵青莲,这一刻,江水里的无月明就像是飞在天上的神明。
但这么帅气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太久,这一切本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无月明更是在电光炸开的那一刻就猛地向阿南他们窜来,在他身后的江面之上,那具曾经出现过的天地法相又伸出了他的巨掌,向下压来。
无月明刚刚跟着阿南和许来迟钻进了洞里,那大巴掌就摁灭了空中的月亮,直直地砸到了江底,江水卷起冲天而上,浇灭了廆山周遭所有还烧着的火苗。
惨死的那只凤凰堵了一晚上没有堵上的交觞水,就被这一巴掌拍的断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