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沐明煦自认正统,以京城及相邻七郡为国之版图,延续大源朝的称谓。
大皇子早早过世,其嫡长子沐承尧,率麾下驻守北面八郡,号“尧朝”。虽比三皇子多一郡,然地广人稀,疆土苦寒,远没有中原富庶。
二皇子沐元德,辖地六郡,地处东域,接壤异国伊赛高,号:“元朝”。因纳伊赛高公主为妃,两厢结盟,近些年势力声望隐隐凌驾于众皇子之上。
五皇子沐靖琪,坐拥南面四郡。虽是几位皇子中辖地最少的一位,但掌控钱粮颇丰,帐下精兵良将,人才济济,无人敢小觑。号“靖朝”。
此外,保留先皇赐号、“御贤王”的四皇子沐弘懿,辖地为西面五郡,是唯一没有自立登基的皇子。
本意尽量维持和平中立,但毗邻的大源朝和尧朝,两边长年累月打得如火如荼,少不得引发己方边境动荡。
云家、也即乔巧现在所处的泰源县,便恰巧在这危险的三角地带。
名义属于四皇子地盘,实际上大源朝和尧朝随时可能派兵,插一脚接管。若非云家老太爷避世隐居在此,想来泰源县不知易主几回了。
乔巧眉头紧锁,手指沾水在桌上勾勒这个世界的大致地图,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余家村、纪家村、刘家村,都属于泰源县,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乔老爹这么爽快赞同她狡兔三窟的提议。这战火,随时可能烧到她乔家头上来呀!
打造避难所的计划,得加快步伐了。
“乔娘子……”
“乔娘子?”
香雁连唤数声,没能得到出神的乔巧回应,不得已放大音量,叫了一声。
乔巧惊了一跳,忙把手中书还回条案,转头看向正好奇看着她的香雁:“香雁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香雁嘴角带一丝浅笑:“乔娘子,我家二公子在外等候,让我进来通传一声,不想乔娘子竟然看书入迷了。”
乔巧不好意思地推动轮椅,向外滚去:“抱歉,那书上文字晦涩难懂,不自觉看呆住了。”
她就一乡野村妇,打死也不能说她看本手抄书就联想到将来战争了啊!
“不知道乔娘子爱看书。我和香春收拾这间客房时,没有将案上的书换成女子能看的四书和话本。”
香雁帮她推轮椅,略带歉意地解释:“那些书,是上一位在此留宿的俞娘子留下的。”
“俞娘子?”
乔巧好奇。她算例外,没想到古时还有和她一样的奇葩?
“俞娘子是我们三姑娘的女夫子……”
香春说了这半句,便闭嘴。因为轮椅已推出门,看见云以墨在门前的树荫下等候。
云以墨回到家,已是沐浴更衣过了。换了身烟青缂丝祥云绸衫,足蹬灿金软靴,一条黑金蹀躞带,恰到好处勾勒出他修长的腰身。
比先前箭袖戎装,少了分威严冷清之气,多了分儒雅风流之感。
田三翠缩头缩脑跟出来,凑到乔巧轮椅边,用香春给的帕子擦擦满嘴的油污,小声对乔巧咕哝:“一个男人,穿得比咱女人还好看……”
乔巧……
大嫂,难道不是你本身长得比他丑的原因吗?
香雁面上的职业笑容差点挂不住。瞟一眼田三翠,把轮椅推远些。
“乔大嫂,我家二公子只说要见乔娘子,请你回去继续歇着吧!”
田三翠总算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能出现这里,脖子一梗答复:“那不行!我奉我婆婆之命,要照看好我家四姑子的!”
吃东西的时候,咋没见过你照顾好自家小姑子?
香雁内心默默吐槽。
“乔大嫂,你不是说那翠玉豆糕好吃吗?我拿了些干净麻纸,帮你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给你家孩子吃!”
香春过来笑盈盈招呼,圆圆的脸蛋,一团和气。
“哎哟哟,香春姑娘你真是太贴心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好意思呀……”
嘴巴说不要不要的,田三翠身体很诚实地紧跟香春进屋了。
乔巧木着个脸,内心不住地劝慰自个:没关系!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云以墨等田三翠离开,才走上前来迎住乔巧,含笑说:“乔娘子,我爷爷现在想见一见你。”
乔巧没留意到他把“家祖父”改口成“我爷爷”了,只觉得两人间的距离莫名缩短不少,自己那种隐隐地排斥感也淡化了。
“抱歉,让云老太爷久等了。”
乔巧不知道云以墨在外站了多久,些许过意不去。
云以墨抬手帮香雁稳了把轮椅,看看下了台阶的坡,才收回去,负手走在轮椅旁边。
“我爷爷喜好午间小憩一会,所以我现在才过来相邀乔娘子。乔娘子在云府,还呆得习惯吗?下人若侍候不周,尽管告诉我。”
“香雁香春姑娘人都很好,她们很用心!”
乔巧由衷称赞。至于是否习惯,她回避这个问题。
开玩笑,怎么可能习惯?她在乔家都不太习惯。就算是客气话,她也不肯勉强自己违心作答。
对于即将要见到的云老太爷,乔老爹把人夸成那个样子,乔巧不免心头惴惴:“云二公子,你爷爷可有什么忌讳?”
“忌讳?”
云以墨先是不解其意,而后领悟过来,好笑道:“放心吧,乔娘子!就算有忌讳,我爷爷行事光明磊落,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女人。”
“我爷爷,很感激设计出这种新式轮椅的人呢……你见了他,就明白了。”
他这般表态,乔巧便暂时把提着的心放下。然后又觉着两人本来如此生疏,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好聊,便沉默下来。
云以墨眼角余光掠过她沉静的侧脸,觉得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与他以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大大不同。
难道是因为她双腿残疾,而她们均健健康康的缘故?
正房大门门槛同样有被新锯平的痕迹,连几阶石梯也做了缓坡处理。
云以墨帮着香雁把轮椅推进院子,乔巧便看见一位头发胡子全部雪白的老人,坐在桂花大树下,仰望天空,痴痴出神。
一袭墨灰金丝松鹤延年锦袍,掩不住他干瘪的身体。空空荡荡的下摆,随意搭在轮椅脚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