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韬缓缓走入场中,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徐、祝两人身上。
这二人他认识,都是城中富商之子,在丰平城也是小有才名。
谁料想品性竟是如此不堪,对一个落难女子非但不帮忙,反而肆意欺凌,这让身为此次乡试主考官的他心里是失望无比。
要知道这二人在此次乡试的呼声可是不低。
“真是有辱斯文!这就是你们终日饱读的圣贤学问?”张文韬冷冷道。
刺史大人发怒,威势自然不同一般。徐祝二人脸色立马就变了,刚才还调笑讥讽的神色瞬间不见,一脸唯唯诺诺丝毫不敢有一丝不耐。
“张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二人见张大人只是呵斥并没有其他惩处,不敢逗留,立马带着随从消失在人群中。
“都散了吧!”待二人走后,张文韬又对围观众人喝道。
刺史大人发话谁敢不听,众人在一阵哄闹声中纷纷离开。霎时间,刚才还挨挨挤挤的场面顿时只剩林毅和张文韬还有那名可怜女子三人。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张文韬说道。
人群散开,场中顿时一亮。仿佛这是张文韬心中映照,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和善起来。
“小人林毅,见过张大人!”林毅不敢托大,这位不仅是刺史,更是此次乡试的主考。
“好好好!”张文韬看着林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说得他心里有些莫名。
“林公子也是来参加此次乡试的吧?”张文韬又问道。
“大人慧眼,小人正是此次应考考生。”
张文韬点点头道:“不错!对素不相识之人也能仗义执言,不愧为圣贤弟子。”
“张大人谬赞了,小人只是看不过他们如此欺凌一个可怜女子,一时冲动说了几句人话而已。”林毅拱手道。
张文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话’二字倒是用的贴切。”
林毅知道张大人听出了他的讽刺,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想到此次举荐一事又面露忧虑之色。
见林毅面有忧色,张文韬问道:“林公子似有什么难事?”
林毅道:“不瞒大人,小人虽前来参加乡试,但恐应试无门呐。”
“应试无门?”
张文韬思索了片刻,问道:“可是在为举荐一事烦恼?”
林毅苦笑道:“正是此事。”
“哈哈哈哈....”张文韬闻言却又是一阵大笑。
笑罢,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林毅颇有些玩味地说道:“林公子不会是专程再此等本官的吧?”
林毅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张大人这是以为他今日是故意利用这女子一事来赢得他的好感,好获取举荐名额。
但他又岂是如此下作之人,当下正色道:“大人何出此言,小人虽应试无门,但也不会拿一个可怜女子做文章,更不会用他人的尊严来为自己铺路!”
林毅这话说得是慷慨凛然,掷地有声。
张文韬见林毅脸色,意识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面上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公子莫要生气,本官只是一时玩笑而已。”
见林毅仍旧怒气不消,又转移话题道:“公子应该是这两日才从家中来此的吧?”
林毅道:“不错!小人昨日才来丰平城。”
张文韬: “难怪公子还在为举荐一事忧虑。”
林毅:“张大人此话何意?”
张文韬:“此次举荐的规矩是朝廷颁布,为的是防止滥竽充数者出现。但究竟什么人才是有真才实学,才有资格参加乡试,这也不是常人就能考量的。所以此次乡试,在丰平城中有举荐资格的有三人,其中一人就是本官。”说着看了林毅一眼,又道:“除了本官之外,剩下两处公子应该能想到。”
自己能猜到?
林毅心中有些疑惑,试探地问道道:“可是问渠斋和静心斋?”
张文韬笑道:“看来公子去过这两处地方了。不错,正是这两个地方。本官虽有举荐资格,但却是此次乡试主考,所以为了避嫌不会举荐任何人。”
林毅:“张大人的意思,小人如果想要获得举荐名额,只能去这两处?”
张文韬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此看来,问渠斋那一百两银子就是举荐费咯?
可是那白胡子老头又是怎么回事?上街拉客?
林毅心中有些不解,又说道:“不瞒大人,这问渠斋小人去过,而且静心斋也有所了解,可这举荐资格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到的吧。”
张文韬道:“对他人而言确实不容易,但公子公子无需忧虑。似公子这等人才,只怕他们还求之不得呢。”张文韬似笑非笑说道。
求之不得?对自己?
他可不觉得自己一个四书五经都还读不熟的人会是什么麒麟之才。他既不是范闲也不是宁毅,更不是那个什么都会的云烨,凭什么会被人求之不得。
难不成真是被自己抄的两句诗给惊艳到了?
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索性也暂时不去想,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再说。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张文韬也不便再继续言明,那样就会又是公允了。鼓励了林毅几句便要离开,不想又被林毅叫住。
“多谢张大人为小人解惑,不知这位姑娘....”
身为一州父母官,见到自己百姓受苦,总得管一管吧。
不想张文韬却道:“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林公子既然仗义执言肯为这位姑娘解围,相信也愿意买下此女吧。”
说完便带着一众衙役回府衙去了。
啥?还真就走了?
林毅真是目瞪狗呆,呆若木鸡,鸡....
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林毅心里不爽,但不爽归不爽,此刻姑娘还跪在地上,还总得要解决此事才是。
上前一步扶起女子,林毅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又怎么会流落到此地?”
因为跪得久了,女子此刻双腿还有些酸麻,扶着林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林毅明显感觉这姑娘有些营养不良。
“奴家名叫关月儿,乃是象州河中人士,与父亲躲避兵灾来到此地。”女子小声说道。
林毅心中恻然,兴亡都是百姓苦啊,又问道:“不知令尊因何亡故?”
关月儿听见问起父亲,眼中的伤痛更重,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过了许久,关月儿才哽咽道:“爹爹是久病不治....”
想起刚才林毅仗义执言,关月儿心中感激的同时,又升起一股热切的期望,复又挣扎着跪了下来,哀求道:“公子,您是好人,就买下月儿吧!只要能让我爹入土为安,小女子今生今世做牛做马服侍公子。”
林毅叹了口气,心中也是同情她的遭遇。而且在这个年代,如此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恐怕青楼妓院是她最好的归宿。
想了想,说道:“你放心,你父亲我会找人好生安葬。”
“多谢公子!”
关月儿见林毅答应帮忙安葬自己父亲,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林毅扶起关月儿,问道:“不知姑娘可有去处?如果没有,暂且随我到客栈安歇如何?”
关月儿:“月儿都听公子的。”
得,自己的事情还没搞定呢,这又来一件人生大事,林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