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地势平坦,宁安城更是一片坦途,站在城楼极目远眺,四野旷达。
宁安城虽比不上渭城坚固,但作为一州州府,比起其他城池来说,还是要坚固不少。
可尽管如此,林毅心中依旧没有信心。
一是宁安城无险可守,只有四面一堵墙;二是手中无兵,虽然有一万多地方驻军,但他们战力低下,毫无军纪可言。
当初选择在这里建城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大河,河运畅通,这些驻军更多的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城中百姓已经陆续开始迁移,但宁安作为首府,百姓众多,一时间哪里能尽数迁走。
更不用说还有许多百姓不愿离开故土,宁死也不肯走。
城中百姓的事情,林毅和秦定远没有去管,自有辛大人操心。
秦定远还在不停地修筑防御工事,恨不得把宁安城打造成渭城一般的坚城;林毅则是加班加点赶制竹筒炸弹,为了增强杀伤力,他还在每个炸弹里面加入了石子和铁钉。
军情急报昨晚已经发出,算算时间,明早日出前应该能送到京城。
再加上朝廷调兵遣将以及大军行程所花费的时间,林毅他们至少要守住宁安城五天时间,才有可能等到其他州郡的地方驻军支援。
紧张的气氛不断蔓延,所有人都绷紧一根弦。
过午,当羌人大军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城楼上顿时一阵骚动。
一条黑线在视野中不断延伸,不断壮大,待到近处,甲光潾潾,旌旗漫天。
秦定远瞧得清楚。
此次羌人大军来袭,光是曝于眼前的,就不下十万人!
十万之数的作战人员,后援部队起码还有五万之众!
敌军最少有十五万人,而他们不过区区一万人不到,而且还是毫无大战经验的地方驻军。
这还怎么打?
秦定远心不住的往下沉。
羌人大军缓缓逼近城下,在离城一里处停下脚步。
这一动一静之间,十万之众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与骚动。
就是这一个动作,让秦定远心中又是一凛。
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光是这一点,敌军战力可见一斑!
士卒们也见到了这一幕,他们面色恐惧,眼神绝望,甚至有几人已经吓得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扶着城墙勉强支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守不住的!我们会死的!”
此话一出,顿时城楼上一阵混乱,恐慌绝望的情绪在众人心中不断蔓延。
“守不住的....守不住的!”
“我们完了!安石城完了!”
“我不想死在这儿....我要离开,我要活下去!”
......
强烈的恐惧充斥着每一位士卒的心,对死的恐惧,对生的渴望促使着他们疯狂地朝城下涌去。
秦定远目眦欲裂,手持长枪守在通道口。
他知道现在不能放走一个人,不然全军顷刻间就会崩散。
可任凭他如何喝止,如何声嘶力竭,依旧阻止不了这股溃逃之势。
眼见涌来的士卒越来越多,秦定远当机立断,手中长枪一拧猛地向前刺出。
“噗噗”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卒不能置信地看着透胸而过的长枪,似乎不敢相信秦定远真的敢对他们下杀手。
“乱我军心者,杀!”
“临阵退缩者,杀!”
“不遵将令者,杀!”
秦定远持枪而立,一连三个“杀”字,带着刺骨的寒意,顿时镇住了所有人。
他带来的四十名属下,此时也从通道口冲了出来。
手中刀剑出鞘。
“后退者杀!”
众人面面相觑,似有不甘心,但此刻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就在此时,城下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
“守城者何人?”
秦定远往场下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骑在马上,面带不屑之色地望着城楼。
“限你一炷香之内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
男子声音冰寒,带着一股蔑视与高傲,仿佛根本就没把小小的宁安城放在眼里。
秦定远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伸手取过一张长弓,弯弓搭箭。
“嗖”的一声,箭矢如电一般射向男子。
这名男子一惊,他没想到秦定远居然一句话不说,直接开弓射箭。
他下意识地想侧身躲避,但这一箭又急又快,还不等他有何动作,便以被射中肩膀。
男子心中大骇,急忙催动战马想逃回阵营。
可秦定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他性命,一箭不死,立马弯弓搭箭射出第二箭。
羽箭宛若流萤,在空中带起一抹寒光,直中男子背心。
男子身子一挺,惨叫一声,倒在马背上再没了声息。
众人傻眼了,这是干什么?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秦定远却两箭射杀了事。
他难道没有听到对方说,不投降就要屠城吗?
看着秦定远决绝的眼神,众人知道,他这是要要彻底断绝他们逃生的念头。
一时间,绝望之下,竟有人痛哭了起来。
秦定远的这一番举动终于是让羌人骚动起来,各个手持武器朝着宁安城一阵怒骂。
可他似乎觉得还不够,把手中长弓高高举起,向羌人晃了晃,似乎在示威。
果然,羌人大军怒了。
大军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接着前方两个步军方阵开始向宁安城进发,震天的喊杀声吓得城头的这些士卒们肝胆俱裂。
唯有秦定远一脸的鄙夷。
“区区几个羌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真是丢我大周男儿的脸!”
“我们身后是大周百姓,更是你们的父母、兄弟,你们的儿子、女儿!你们想看着他们被这些异族人践踏,受人凌辱吗?”
地方驻军多是当地百姓组成,秦定远的这些话字字句句犹如一把把利剑插在他们心头。
或许是因为秦定远刚才的举动,绝了他们逃生的念头,或许是不忍亲人受到屠戮。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弟兄们,战也是死,投降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拉一个垫背的!”
“说得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杀!”
城楼之上恐惧绝望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众人纷纷拿起武器进入自己的位置。
秦定远把众人神色看在眼里,他没有再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而是来到城楼中央。
虽然暂时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但这些地方军团的战斗素质不能和山巍军相比。
如果没有人居中指挥,一旦交手伤亡起来,仍有可能全军溃败。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带领他们打退几次敌军的进攻,让他们明白,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一样可以战胜。
城楼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敌人的进攻。
羌人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两百步之内。
冲在最前面的已经开始准备云梯等攻城器械。
看了看身边仍有些颤抖的士卒,秦定远当机立断。
就是现在!
“弓弩手准备,放!”
“嗡!”
两百支弓弩震颤,发出一阵嗡鸣。一篷箭雨如同漫天飞蝗,带着夺命啸音射向敌军。
箭雨呼啸,顷刻间,冲在在前面的敌军方阵中间就空了一大片。
秦定远没有指定射击目标,而是让弓弩手们往人多的地方射。
这一击果然战果斐然,敌军方阵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混乱。
如此良机,秦定远又岂会放过。
再次喊道:“弓弩手准备,放!”
箭雨不歇,呼啸不止!
几轮齐射过后,城下已经尸横遍地,敌军最前面两个方阵伤亡惨重,攻势也有所迟缓。
但敌军人多势众,只是稍一调整,便又向着城楼冲了过来。
云梯已经抵近城楼,敌人的箭矢也开始射向城楼之上,士卒当中终于出现死伤。
短兵相接,看着羌人狰狞嗜血的脸庞越来越近。
刚才还在为射杀敌军而短暂欢呼众人,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秦定远眼见众人又将要崩溃,大喝一声:“弟兄们!不想死的,就把这些该死的羌人斩尽杀绝!”
说罢,亲自来到城墙边抱起一节圆木就朝下砸去。
人在极度的恐惧下所爆发出的勇气是巨大的,但这需要有人身先士卒。
秦定远就是这么一个人。
看着秦定远孤身站在城墙边,众人嘶声呐喊,纷纷举起武器来到城墙边。
“啊!!!”
“杀!!!”
一时间,箭雨漫天,滚石檑木滚滚而下,战斗陡然进入到白热化。
在羌人军阵前方,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注视着战场。
他身高七尺,面目黝黑,一条刀疤从左眼眉角一直延伸至下颚。
骑在马上,就像是一座小山一般。
此人正是羌人首领,泽尔木。
“想不到,在这大周腹地的宁安城,还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有趣!”
“格里木,你带人上去,务必在天黑前拿下此城!”
“是!”一名中年男子说道。
说罢,便纵马朝军阵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