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的进攻来得很猛烈，几次攀上城头，但都被秦定远带人给打了回去。
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倒下，特别是后面加入战场的这支队伍，攻击之猛烈，比之前有过之而不及。
攀上城头的也是这支队伍，但秦定远总能在合适的时候带着属下赶到。
如此反复几次，士卒们也渐渐习惯了战场厮杀，面对流血和死亡时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畏惧不前。
战斗一直持续到入夜，双方都死伤惨重。
城下密密麻麻堆满了士卒的尸体，有宁安城守军的，当然更多的还是羌人的尸体。
在习惯了高强度的战场厮杀之后，这支地方驻军犹如开锋的宝剑，顽强地顶住了敌人的进攻。
此战守城将士共伤亡三千余人，其中伤者和战死者数量相差不多，这让秦定远感到有些意外。
按照常理来说，战死者数量要明显少于伤者才对。
不过秦定远也没多在意，现在他面临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守城军械消耗严重，特别是滚石檑木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宁安城本就是腹地，这种战争才会用到的东西，本就没有储备太多。再加上将士们初上战场，不懂得时机，只要是看到敌人攀爬上来，便一股脑地往下丢，所耗巨大。
如今他们剩下的滚石檑木已经不足开始时候的两成，如果明天敌人继续如此强攻，一旦耗尽剩下的滚石檑木，那他们只有城破一条路。
秦定远曾试着派人去城外回收，但整个小队无一例外遭人射杀。
担心敌军可能还有埋伏，他也不敢再开城门。
深夜，秦定远坐在州府衙门，眉头紧皱。
滚石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他始终不能安心。
这时，有属下来报，林县男来了。
秦定远心中一喜。急忙迎了出去。
在他心目中，林毅就是智计百出的典型代表，有他在，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林毅白天一直在制造竹筒炸弹，直到把火药用尽才停止。
白天的战斗他没参加，虽然炸弹已经有了一些，但这个东西是他们现在的秘密武器，他还不想在第一天就暴露。
听说白天的战斗打得很惨烈，所以林毅在做完炸弹后第一时间就来到州府衙门。
跟着当值士卒才走进衙门，便看到秦定远快步走了过来。
“小毅，你可来了。”秦定远看到林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你的样子，好像是遇到麻烦了？”林毅问道。
秦定远叹了口气：“确实遇到麻烦了，来，进屋说。”
来到府衙大堂，看到里面的摆设，林毅神情为之一愣。
这里改得和当初的解阳城差不多，有种梦回解阳的感觉。
一个巨大的案桌摆在中间，上面是小一号的宁安城以及周边地形图。
而大堂后方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也被一张巨大的地图给覆盖。
此刻大堂里面除了秦定远林毅二人再无他人。
“其他人呢？”林毅问道。
秦定远：“巡视城防去了。”
给林毅倒了杯茶，不等他开口，林毅便问道：“说吧，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秦定远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滚石檑木快要耗尽了，如果没有滚石，恐怕宁安城城恐怕守不住了。”
林毅有些想当然道：“城外不就有吗？派人去城外回收啊。”
秦定远叹了口气：“我也试过，可是刚出城就遭到敌军射杀，而且我也担心敌军会趁我们开城门的时候来袭。”
“哦——你说得也对。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办法才问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林毅：“我又不是指挥打仗的，我哪知道？”
秦定远语气一窒，哀求道：“小毅，你鬼点子多，你就帮忙想想办法。”
林毅看了他一眼，又挠了挠头：“让我想想......”
林毅摸着下巴，皱眉苦思。
半晌，他突然说道：“有了，我们可以拆房子。”
“拆房子？”秦定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啊！现在城中百姓大多都已迁走，这么多空房子，那都是现成守城利器。”
说着，一拍林毅肩膀。
“小毅，真有你的，我这就拆房子去。”
说着，就要往外跑，不想，林毅却是叫住了他。
“老秦，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宁安城守不住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林毅表情认真。
秦定远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想这么多干嘛，先打了再说。”
林毅默然。
沉默半晌，对秦定远说道：
“你去衙役那里拿一点竹筒炸弹，拆房子用上会快一点。”
秦定远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大堂。
秦定远离开之后，林毅独自坐在府衙大堂。
四下无人，他心中免不了思绪繁杂。
本来这次回京打算了结了任先的事，也算完成对施柔的承诺，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羌人入侵。
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决定留下来守城。
他明明都已经决定要为自己为自己的所在乎的人而活，可到头来，还是忍不住热血上头。
算上之前蛮族的入侵，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扫把星，或者八字残缺。
为什么每次都能遇到这种事情，而且还都在自己计划要做某件事情的时候。
准备和丁香、月儿成亲时是这样；想要除掉任先的时候还是这样。
为什么自己的路走得就这么的不顺呢？
外面已经响起了爆炸声。
林毅知道这是秦定远开始拆房子了。
在爆炸声和房子倒塌的轰隆声中，林毅还隐约听到了士卒们的欢呼声，好像多了这些滚石檑木，仗就一定能打赢一样。
他们也不想想，对面十几万大军，就凭着他们不足一万人，如何能守得下来。
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延缓一下敌军的攻势罢了。
他不是朱正文，老秦也不是蓝玉，宁安城守军更不是洪都中视死如归的明军死士。
宁安城决计是守不住的.....
秦定远指挥着士兵往城楼上搬运石块和断木。
一连拆了十余间房屋，总算是勉强够用了。
拆房子的动静很大，但好在如今百姓大多迁走，空房子多。辛大人得知之后，知道是为了守城之用，也没说什么。
城楼上，将士们大多抵足而眠，三三两两偎在一起抓紧时间休息。
秦定远也找了块空地躺了下来。
昨晚为了布置城防，一夜没睡；今天白天又是连续高强度的守城作战，此时的他已经是疲累到了极点，才一躺下便鼾声如雷。
林毅也回屋歇息去了，不过他没有秦定远那样好的睡眠，思绪繁杂的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躺了一会儿，仍旧没有睡意，林毅干脆不睡了。
起身来到桌旁，开始写写画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