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一声号角,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随着第一缕晨曦照在城楼上,随之而来的是羌人大军如蝗雨一般涌来。
经历了昨日的厮杀,士卒们已经习惯了战场的残酷。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羌人大军,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畏惧与怯懦。
“弟兄们,狗日的异族人又来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一名将官喊道。
“杀光他们!”
“让他们有来无回!”
“谁敢后退,我第一个斩了他!”
不需要秦定远下命令,所有人第一时间进入战斗状态。
羌人此次进攻比昨日更加猛烈,规模更加庞大,从城楼往下看去,密密麻麻几无落脚之地。
各种攻城器械搭满城楼,箭矢漫天。
突然,一阵机扩声响起,秦定远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一声巨响,碎石飞溅。
秦定远只感觉脚下一阵晃动。
他急忙朝城外看去,只见在敌军阵中,不知何时已经架起了投石机,足足有五架之多。
巨石横空,呼啸而来。
一颗颗巨石砸在城楼上,所过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士卒们何时遇到过这样的攻势,一时间,被打得不知所措,四散奔逃。
“稳住!莫要慌!”
“找地方隐蔽!”
秦定远声嘶力竭地喊着、努力收束队伍。
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依旧没办法把这些慌乱的士兵们组织起来,城楼上乱成一团。
只要有石头落下,必定会带走几十条性命。
一连几十颗巨石过后,这一阵巨石雨终于停歇。
秦定远举目四望,顿时双目充血。
敌人只是一轮攻击,他们竟然损失了竟一半的兵力。
有一部分是死于巨石直接冲击,另一部分是死于混乱当中的踩踏。
而且最让他痛心的是,城中有几个兵营也遭到了投石机的轰击,营地死伤一片。
城楼上一片凄惨,除了少数人还能站立之外,其余尽是死尸和哀嚎的伤兵。
眼见城楼上死伤惨重,秦定远很想让这部分在巨石冲击中活下来的士兵下去休息,但可惜的是,敌人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对方将领把时机算得很好,投石一停止,原本就冲到城下的羌人部队立即开始攻城。
秦定远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昔日拓跋都的心情,甚至比拓跋都更甚。
拓跋都手里还有人,而他手里只剩下不到三千残兵!
无力、绝望充斥着心头。
他看了看城下正借着云梯攀爬向上的羌人,他们脸上的狰狞嗜血尽收眼底。
败局似乎就在眼前,城破仿佛就是下一刻。
在这生死关头,秦定远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愤怒自己的无能。
他忽然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翻转,一下击在一块巨石山。
一声大响,碎石飞溅。
这块足有桌子大小的石头,被他一击竟裂成两半。
城楼上所有人多呆住了,怔怔地望着秦定远。
秦定远持枪而立,坚定地面对众人的目光。
“弟兄们,死战不退!”
伴随着“死战不退”四个字从秦定远口中说出,一股惨烈的气息从他身上勃然而发,众人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周遭尽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凶兽。
是啊,这群恶鬼想要他们的命;
是啊,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是啊!是啊!
但那又怎么样?
既然无生,那就死战不退!
“杀!!!”
所有人,不管是受伤的还是勉强站立的,皆仰天怒吼,一股凛然的杀意直冲云霄。
战场另一边,泽尔木看着士兵们不断地冲击着城楼,又不断被对方击杀抛下城楼,表情始终没有一丝变化。
仿佛在他眼中,手下士兵的生命就犹如蝼蚁一般。
“格里木,依你看,今日可否攻下此城?”泽尔木问道。
“今日必能拿下此城!”格里木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
“哦?将军如此自信?依我看来,敌军经历昨日强攻,但士气未减,又有能人居中指挥调度。今日之内想拿下此城,恐怕不是易事吧?”格里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格里木:“敌军虽然士气不失,但毕竟人手不足。加上城中守军又只是周国地方驻军,战斗力无论如何比不上山巍和虎威两军。只要我们持续不断地强攻,今日必能拿下此城!”
“呵呵....我记得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
格里木有些尴尬:“这个……昨日是属下轻敌了,没想到小小的宁安城也有能人强将。而且昨日我军也未全力攻城,所以敌军才勉强守住罢了。但今日我等全力攻城,敌军必定无力抵挡。”
泽尔木看了他一眼,神色看不出有何异样。
“我看未必。”
格里木一惊,问道:“将军为何如此说?”
泽尔木微微一笑:“看了就知道。”
说罢,便不再言语,目光重新投向城楼。
..............
秦定远带着属下不停奔走在城墙各处,只要哪个地方被羌人攻破,他必定会带着人赶到。
他浑身浴血,犹如地狱修罗,身上的的铠甲早已染红,鲜血顺着铠甲低落,在他身后汇成一条血路。
可纵然如此,依旧没办法完全阻挡羌人的进攻。
羌人数量太多了,今日攻城,人数上起码是他们的十倍。
相比之下,他们准备的滚石檑木已经耗尽,士兵在久战之下,大多也已力竭。
战局已经败坏到了极点。
又一处防守被突破,羌人顺着云梯跳上城楼。
独特的弯刀带起一抹寒光,光芒乍现处,必定有一名士兵惨死于羌人刀下。
秦定远很快带人赶到,手中长枪舞动,飞快地解决掉一名羌人之后,立即朝剩余几名羌人杀去。
羌人久攻宁安城这么久,自然知道秦定远就是对方守城主心骨,只要击杀掉秦定远,宁安城守军顷刻间便会崩溃。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羌人都朝着秦定远冲来。
秦定远见羌人杀来,大喝一声。
“来得好!”
他眼中寒光一闪,长枪横亘在前抵住砍来的弯刀,接着手臂一发力,就欲震退这几名羌人士兵。
然而下一秒他却身形一顿,竟是和对方僵持下来。
这些羌人的攻击,在秦定远看来稀松平常,但此时他却感觉重如千钧。
他几度发力,对方却纹丝不动。
刀枪对峙,这几名羌人士兵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疲态,再度一起发力。
顿时,秦定远感觉长枪上传来的力量猛增数倍,脚下一软,竟被逼得屈膝跪了下来。
他彻底愣住了,一股强烈的耻辱感从心头升起。
他竟然被几名异族人压得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但在此刻,他却对践踏大周土地,杀戮大周百姓的异族人跪了下来。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这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双目瞬间赤红,一声虎吼从口中发出。
双手握住长枪,抵住上面传来的千钧重压,脚下用力,在几名羌人不能置信的目光中,一点一点从地上站起。
接着长枪旋转,用力划出一个枪圆。
枪尖从几名羌人咽喉处划过,带起一抹血光。
这几名羌人瞪大眼睛拼命地捂住咽喉,口中不停发出“嗬嗬”之声,眼见是活不成了。
然而,在解决完这几名羌人之后,秦定远却是再也坚持不住了,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只能扶着长枪勉强站立。
远处,身在军阵中的泽尔木见到此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此人究竟是谁,竟如此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