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木立于阵前,看着远处城楼上那个倔强站立的身影,眼中的赞赏甚浓。
凭借身先士卒的勇气;临危不乱的应变,再加上绝境当中也能杀出一条血路的悍勇,此人竟真以一己之力把即将告破的宁安城给拉了回来。
格里木也注意到了城楼上的情况,眼中佩服之色一闪而过。
“大将军说的‘不一定’,指的就是此人?”
泽尔木微微一笑:“不错!将军认为此人如何,可有把握胜之?”
格里木沉默半晌,说道:“如果一对一的情况下,末将不是对手。不过两军对垒,靠的可不是个人勇武。”
“你说得不错,个人勇武在大军面前不值一提。不过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对方手中还有几千人马,经过这两日的厮杀,已不再是之前那般羸弱。”
格里木冷笑一声:“大将军放心,些许人马想抵挡我十几万大军,不过是螳臂当车。”
“还是小心些为好。记住,你就只剩今天一天时间,明日日出,我要看到宁安城破!”
格里木抱拳一礼,严肃道:“属下必不辱命!”
...................
宁安城战事胶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此时同样气氛紧张。
今日一早,虎威军溃败,宁安城告急的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动。
满朝文武皆被这个消息震惊,而其中最着急的莫过于秦家,就连久不问事的秦胥也被惊动。
秦家了解到的情况比军报上更加详细,也更糟糕。
秦定远和林毅留下守城,可宁安城只有数千守军,而敌军来人起码在十万以上。
这是一场必定会输的守城之战。
安顿好丁香及其家人之后,秦胥立即带着两个儿子朝皇宫而去。
金殿之上,云慕集合群臣,就宁安城战事,紧急商讨对策。
“诸位可有退敌良策?”云慕声音虽然平静,但谁都能够听出其中的焦急。
羌人在历朝历代来说,都不是防御的重点;一直以来,北边草原的蛮族才是心腹大患。
然而在此时,昔日这个在中原王朝和草原蛮族夹缝中求生的种族,居然在一夕之间成了最致命的危机。
十万虎威军溃败,羌人在三日内连下数城,进犯到廉州境内,兵临宁安城下。
如此迅猛的攻势,羌人必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
大周建国才将将五年时间。
可这五年里,先是蛮族入侵,现在又是羌人寇边。
大周的命运当真如此多舛,难道自己的大周竟如此羸弱不堪?
想到这些,云慕就觉得心中憋闷得紧,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诸卿可有退敌良策!”云慕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大臣见云慕神色阴郁,更是不敢吭声。
大殿之上仿佛凛冬冰原,死寂、肃杀!
半晌,兵部尚书刘玄道:“陛下,眼下羌人已经兵临宁安城,此时已经不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打的问题。”
“朕不想听你说废话!”云慕打断道。
“年归农是你举荐,可他却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导致大军溃败,此时更是不知所踪。真要追究其责任来,你逃不了干系!”
刘玄一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时,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秦胥忽然开口道:“陛下,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抵御羌人。”
秦胥开口,云慕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他狠狠地瞪了刘玄一眼,转头对秦胥道:“秦老将军所言极是,只是眼下朝廷无兵无将,要如何才能抵御羌人的进攻?”
秦胥道:“回陛下,眼下形势虽严峻,但我大周并不是无可战之兵,更有可用之将。”
云慕:“秦将军的意思是?”
秦胥继续解释道:“我们还有各州郡的驻军!”
“你是指地方驻军?”
“不错,各地驻军虽战力不足,但胜在人多,而且此战关系到他们亲族,只要有一名得力的将领指挥,必定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云慕蓦然,地方驻军战力几何,他心中清楚,但眼下山巍军在北方调动不及,也根本无法调动。
似乎也只有此一条路。
沉默半晌,云慕说道:“眼下时局败坏,也唯有此法了。”
“众爱卿可有合适的领兵人选?”
云慕没有问秦胥,反而是问起众位大臣。
这让秦胥有些尴尬,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陛下不想让秦家重新掌兵的心思他们看得明白,但他们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
眼下在京城的武将除了禁军中的几位就没别人,可那是陛下的身边人,他们怎么敢随便推荐。
大殿之上仍旧是死寂一片。
众人的心思他明白,朝中无将,唯有禁军中几位将领可堪一用。
可现在时局不稳,又内忧外患,他又怎敢把最后的底牌交出去?
眼见众人依旧一副木头样,云慕心中怒火更盛,再也压制不住。
“难道我大周就无将可用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秦胥一眼,但很快就移开目光。
“陛下!老臣愿往!”秦胥忽然道。
众人都是一惊,一旁的秦常义和秦诚两人也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
云慕道:“秦老将军爱孙心切,朕能够理解,但此去山高路远,战场又凶险万分。将军毕竟年事已高,还是安心在家,颐养天年的好。”他的声音平淡,可话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之意。
秦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陛下,战事紧急。如今山巍军在北方驰援不及,唯有调动地方驻军方能有一丝希望。但现如今朝中已无将领可派,就是还有,在调度驰援,排兵布阵上又有谁能比臣更合适。更何况臣戎马一生,多次受恩于陛下,在此紧要关头又怎可退缩。”
云慕再次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秦胥所言,但真要让秦家重掌兵马,他心中又怎能安心。
半晌,他一字一句地对秦胥说道:“秦老将军,你当真如此急切地想要领兵,你当真想要前往战场?”
秦胥闻言一呆。
秦诚和秦常义更是脸色大变。
他们刚想开口,秦胥已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陛下!老臣为陛下为大周征战一辈子,绝不敢有半点不臣之心,实在是不忍看大周百姓受异族人践踏欺凌。若是陛下不放心老臣,可派一名监军随老臣一同前往。”
全场震惊!
陛下如此疑心,可秦胥依旧要领兵前往,甚至不惜让陛下派一名监军。
在大周的军制中,监军虽在军列,但却不受将领统帅。
并且,在军队中的权利和主帅平级,甚至更高,因为监军掌有军队中任何人的生杀大权。
云慕也心中震惊。
他深深地看了秦胥一眼,忽的一声轻笑。
笑声中夹杂着苦涩和无奈,他扶起秦胥,说道:“秦老将军真乃我大周柱石!”
秦胥道:“老臣惭愧!‘柱石’二字万不敢当,守土护疆乃我军人本分。再说了,臣这把老骨头,怎么也得死在年轻人前头。”
说完,单膝跪地,对云慕朗声道:“还请陛下下令,老臣誓死不负陛下所托!”
...................
宁安城,州府衙门。
林毅一边听着手下汇报今日的情况,一边给秦定远处理伤口。
今天的战斗很凶险,羌人几次攻上城楼,他们死伤惨重,就连秦定远都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而力竭受伤。
要不是林毅及时赶到,估计秦定远现在已经壮烈了。
林毅能够救下秦定远,还要多亏了他做的竹筒炸弹。
而且,因为林毅还在炸弹加了铁钉和碎石,使得炸弹的杀伤力大大增强。
猝不及防之下,羌人攻城队伍在炸弹下吃了大亏,损失巨大,不得已只得退兵。
汇报战果的士兵声音激昂,说到羌人的惨状和退兵时更是眉飞色舞。
看得出来,他对今天的战果很惊喜,也对守城更增了一份信心,不过林毅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炸弹已经快用完了。
简单的用蒸馏酒给秦定远消毒之后,林毅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放在酒里,用力的揉搓了几遍之后才给秦定远包扎伤口。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以秦定远这样的变态体格,应该不会死于伤口感染。
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林毅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救你一命,你打算怎么谢我?”
秦定远疼得龇牙咧嘴,刚才林毅那一拍刚好拍在他伤口上。
他有些幽怨地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若不嫌弃,小生愿以身相许。”
“滚滚滚!”林毅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什么玩意儿,还以身相许!”
秦定远也不生气,又屁颠屁颠凑了过来,说道:“小毅,你这包扎伤口的手法挺奇特的,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从秦定远第一次起疑到现在,差不多过去大半年了,林毅倒也不再和他玩神秘。
“对啊,不止这个,包括大炮和炸弹也是师父教的。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嘛?”
秦定远:“我是想问问,你师父有没有教你在这种情况下怎么退敌?”
“退敌?你以为我师父是神仙啊?”林毅没好气道。
“你还记得昨晚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昨晚?”秦定远挠挠头。
“不记得了。”
林毅白了他一眼,说道:“算了,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去组织一下,准备弃城吧!”
“啊?”秦定远一脸震惊,不能置信地看着林毅。
“弃城?”
“对啊,有问题吗?”
秦定远完全没想到林毅会说出弃城的话,这和他平时可大不一样。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打退敌人数次进攻,将士们的信心也大受鼓舞。
这种情况下还要弃城,如果不是认识林毅许久,他甚至都怀疑林毅是不是敌人的奸细。
“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现在城里的情况你知道,我们不过还剩下千余人,而敌军至少还有十万人,是我们的一百倍!你说,这城要怎么守?”
秦定远:“你不是有炸弹?”
“已经快用完了!”
“啊?”
“怎么,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