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石桥被毁,羌人没办法继续进攻雷州,泽尔木便索性在廉州开始了大规模的清缴行动。
要知道,虎威军虽然溃败,但年归农还没死,而且他弃城的时候,手里还有近三万的人马。
这三万人如果不重视起来,说不定会在关键的时候,成为阻止他东进的致命一刀。
本来泽尔木的原计划是打算趁着虎威军溃败,山巍军还在北方无暇他顾的情况下,以雷霆之势迅速打到大周京城。
只要拿下大周王城,那一切就定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小小的宁安城竟然会耗时四天之久。
当宁安城下响起一阵爆炸声时,泽尔木就已经猜到了守城之人的身份——林毅、秦定远。
大周和蛮族那一场大战他仔细研究过,除了顾少虞表现出来的杰出的军事才能和山巍军硬朗强悍的实力,更让他惊讶的是林毅和秦定远这两个年轻人。
秦定远不用说,根正苗红的将门第三代。个人武力强横,曾带领一百步卒硬抗蛮族两百骑兵冲锋,并且在全歼敌军基础上,自身损失微乎其微。
这份战绩,不管是放在哪里都足以自傲。
对于秦定远,泽尔木是由衷的欣赏;而对于林毅,他更多的则是看不透。
出身陈州境内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据说是一名书生,还曾经中过举人。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和冲锋陷阵的武夫搭不上边。
可就是这样一个书生,却几乎凭借一己之力让拓跋都败下阵来。
他很赞同林毅说过的一句话:技艺决定战术。
这是多么睿智的理解,可以说一句话就囊括了从古至今一切战争胜败的关键。
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这两个人之后,泽尔木不得不暂缓进攻态势。
再加上林毅和秦定远撤退时毁掉了大桥,重新架桥需要花费不少时日,他便转而开始清缴起廉州和陈州的虎威军残部。
既然不能一鼓作气,那就步步蚕食。
这是泽尔木现在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泽尔木兴致勃勃打扫后院,林毅和秦定远也没闲着。
雷州驻军的战力和原先廉州驻军差不多,所以秦定远便把从宁安带来的一千人打散,编入到军中,开始了魔鬼训练。
林毅也开始了自己的老本行——制造军械。
城中所有的铁匠都被他集中起来。
穿甲箭、大炮、火药,凡是他能想到的,都给安排上。
考虑到保密的缘故,林毅特意把秦定远的护卫给借了过来。
除了穿甲箭,只要和火器沾边的东西,一律由他和护卫们亲自把关。
当然,这样一来,效率上就要差很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一火药的技术被羌人学去了,那这仗就不要打了。
秦胥是在第四天赶到的迎光,和他一起来的只有一百名秦府家将。
本来秦胥计划要五天时间才能到达,但是担心羌人可能使诈,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赶来。
沿途各州郡的驻军都是由他手下前去传令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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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光城内,州府衙门中。
秦胥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仔细听着秦定远报告这几天交战的情况。
大堂两旁原本站衙役的地方,此时已经换成了秦府家将。
林毅也在,只不过没有直接参加守城,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便识趣地站到一旁,没有说话。
“这么说,羌人此次进攻是蓄谋已久的了?”秦胥听完秦定远的讲述,半晌才说道。
“孙儿确是如此想的。此次进犯的羌人大军总数超过十万之众,而且虎威军战败不过三天时间,羌人便已攻到宁安,不可能事先没有准备。”
“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认为这仗该怎么打?”秦胥又问道。
秦定远一愣,有些讪讪道:“孙儿还没想到好办法,不过既然爷爷您来了,那一切都听您的。”
秦胥冷哼一声,忽然又转头问林毅:“林参军,那你认为此仗要如何取胜?”
林毅此时正想着怎么弄到更多的火药,根本没想到秦胥会突然问自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
林毅的反应让秦府家将们十分不喜,如此重要的议事,这家伙居然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过他们都是军人,知道此件规矩,虽然心中不忿,但却没有说话。
“爷爷问你对此仗的看法?”秦定远小声提醒道。
“哦....不知道。”林毅摇摇头很光棍地说道。
此言一出,更是惹得众人怒目而视。
秦胥同样被气得不轻,瞪大眼睛问道:“不知道?那你还敢怂恿远儿毁掉宁安通往迎光唯一的通道!”
要知道,在战时毁坏交通,不管是在什么朝代都是可被视为通敌的大罪。
林毅反问道:“那不然怎么办?羌人来势汹汹,要是不炸掉大桥,保不准现在连迎光都已经丢了。”
林毅心里也有些郁闷,他没想到这秦老爷子对自己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
这段时间的战报早就送出去了,秦老爷子肯定已经收到了。
按理说,只要他了解了当时的情况,那应该知道他们炸掉大桥是没办法的事。
可现在这秦老爷子一上来就对自己一顿嘴炮,这又是为什么?
林毅心里郁闷、疑惑、愤怒等情绪交织繁杂,就听见秦胥又说道:“我问你,现在迎光城丢还是没丢?”
“嗯?没丢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林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他们还好端端地在城里掰扯,秦老爷子干嘛会有此一问?
正疑惑间,就听秦胥又问道:“那如今陈州、廉州还有西北雍州又是何局面?”
这话倒是问得林毅一阵黯然,他答道:“如今三州之地,恐怕已尽数落于敌军之手。加之通往迎光的唯一通道被毁,恐怕羌人会借此机会彻底控制这三州土地。”
在决定炸桥的那一刻,林毅心里也想到这一点,可当时的情形容不得他多犹豫。
秦胥冷言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你为何还要毁掉石桥?难道就不怕别人参你个通敌卖国!”
“通敌卖国?”林毅目瞪口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肯定会引来一些非议,甚至会被两州百姓挖了祖坟,但为了延缓羌人攻势,他甘愿背负这份冤屈。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秦老爷子竟然说他通敌卖国!
这个锅也太大了吧,大到可以灭他九族了。
挖祖坟他不在乎,反正他是林毅不是林一。可是株连九族问题就大了,丁香、月儿、莫大叔一家,还有秦家等等他在乎的都会北塔楼连累。
林毅顿时急了,他急忙说道:“秦将军...秦老...秦爷爷,我们送出去的军报您看到了,对当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要不这样做,羌人大军长驱直入,大周可就危险了。”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周,都是为了百姓啊!”
秦胥冷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有什么用?朝廷知道吗?陛下知道吗?”
林毅一惊:“难不成还有人敢故意截留军情?”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可是紧急军情!
军情上路,沿途所有驿站无条件配合。并且不管是土匪还是山贼,遇到送军情的,无一例外都是敞开大门,绝不会打半分主意。
林毅忽然想起在前世看过的一个讨论:为什么古时候的土匪山贼,对于送军情的士兵从来不会拦路抢劫?
他还记得底下有一个获赞最高的回答:但凡是在哪一个路段出了事,那这个路段不要说土匪山贼了,就是老鼠洞、蚂蚁窝都要浇上几瓢开水才算数!
由此可见,拦截军情急报有多严重。
可是现在秦老爷子却说有人胆敢截留军情,这如何能让林毅相信?
秦胥继续道:“截留军报没人敢做,但是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却是轻而易举!”
“我问你,从宁安发出的最后一份军报和你们撤退迎光发出的第一封军报之间,相隔了多久?”
“间隔不到一天时间。”林毅答道。
忽然,林毅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您是说朝中会有人故意隐瞒?”
“没错!”
“谁会这样做?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秦胥道:“意义?剪除异己够不够?独揽大权够不够?”
秦胥说得很直接,但林毅这时候又懵了。
剪除异己,和他有什么关系;有人想要独揽大权,他又能有什么阻碍?
他不过是一个闲散爵爷,说说书,卖卖酒。他何德何能,能够参与到朝中党派斗争?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此时正对他讲述利害关系的秦胥,以及他所代表的秦家!
因为林毅之前还没有军职,也因为秦定远这兄弟够义气,所以军报上写的炸毁大桥的人是秦定远。再联想到秦胥此次出征和之前陛下对秦家的态度。
如果说此时有人参上一本,就算陛下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也难保他不会借此大做文章!
“难道....真正要对付的是秦家?”林毅试探性地问道。
秦胥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又晦暗了几分。
秦定远此时也听明白了,他问道:“爷爷,难道有人要借机对付秦家?”
秦胥道:“不是对付秦家....而是要彻底灭掉秦家!”
林毅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此举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