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回到后院来也没瞒林玉润,夫妻二人搂在那被窝里将这事儿细细一讲,林玉润呆了良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她在心里想到,
“也不知是那里出了差错,赵旭如今却不拥那蔺王起事了,竟还要离了沧州,这是要自家放逐了么?”
若说不怕却是假的,林玉润活了两世,左右都在这深宅里打转,前世里孙绍棠自不必说了,这一世跟了赵旭才算是开了些眼界,满心以为能仗着他的势,在这乱世里求一丝安稳,却不料,现下里他都已经不安稳了!
不由的心下惶然,也不知前路倒是要如何去走!
赵旭见她面色凄然,知她心下里不安,搂了她亲道,
“竟是对你不起,嫁了我却要平白里受许多波折!”
林玉润道,
“这无风起浪,平地生波!也不是人力能改变的,那里是你的错!”
心下里不由暗叹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这天老爷最能捉弄人,便如那满盘的珠子一般,他老人家随手这么一拨,将她弄得重活一世,这多少的事儿就都不同了,再不能让她仗着前世的记性儿,去抢那先机了!
想到这处不由的暗自庆幸,幸好天老爷还是怜她的,令她遇上了赵旭,再不济锦衣玉食也不见少,要是去那乡野深山又或是活成那下九流地儿讨生的女子,那又当如何,难道醒来时便去跳河么?
这般一想竟是心底放宽了许多,倚在他怀里抬手摸那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便道,
“在沧州靠着赵家是一种过法,去了别处靠我们自己个儿也是一种过法,总之我们两人在一处便好!”
赵旭听了这可心的话儿恨不能将她按到自家心窍儿里去藏严实了,狠狠啃了她几口道,
“大奶奶,今日这话儿我记下了,这一世我决不叫你死在我前头,你活一百岁,我便活一百零七,我先死了去替你打头战,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让那些恶鬼们欺负了你!”
林玉润笑道,
“你那副恶相便是那牛头马面也不敢来收的!”
小两口拥在一起,私话到深夜,林玉润去了心头疑虑,反倒放下心来,对往后的日子多了几分盼望,自觉便是外头有那疾风骤雨也有人在身前挡着,一点儿也不怕了!
事儿即便定下,便要着手施行,果然不出十日这沧州城里便开始风传,赵家大爷要被分家的消息!
那霍老五坐在街边茶水摊儿上正支着耳朵听那隔壁人的议论,
“听说啊,那赵家二爷是个聪惠过人的,小小年纪识文断字,料理庶务比赵家那个纨绔强出多少倍去,赵老爷眼见他身子也好了,如今也算立住了,就要把赵一霸分家了!”
旁边有人说,
“分了家又如何,还不是赵家人!”
那边有人说,
“你有所不知,那赵一霸平素里除了吃喝玩乐,其余一概不知,理不了事儿又不受教,赵老爷一气之下要将他赶到湘州去!”
“嗤,你自那处听的消息,我听说是到衡州去的!”
无论那衡州、湘州这两处都在偏远之处,自不能比沧州、临州之类物华天宝,繁华鼎盛之所在!
那霍老五在一边听得解恨之极,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
“该,这类败家子儿,要是老子的儿子,早打死了事!”
那厢说的起劲,见他站起来发狠,当下笑道,
“霍老五你倒想养出这般的儿子来,只是你那婆娘早跑了,却到那里去找人生去!”
一众人哄笑,霍老五气得骂骂咧咧的走了。
林府这厢也得了信儿,林老爷急忙叫了林忠来,
“去,拿了我的贴子到赵府去,我要见亲家!”
林老爷急忙到了赵家,被小厮引到书房,见了赵家老爷劈头一句便道,
“按说这是你赵家家务,我林家不应插手,只是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对他不公,我却是要来为他说上两句话,你嫌他是庶出要分他出去也是应该,只是为何要赶他到外头受罪,你觉着他不好,我却瞧雍善是好的,留他在这处也不用你赵家管,我来管他便是!”
赵老爷听了面上不显,心下里却很是感动,不由叹自家那混蛋儿子命好,媳妇人品出众,竟连岳父也心向着他!想到这处又有三分得意,又有三分伤心!
拉了林老爷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亲家!亲家!且听我说!”
赵老爷自不会整件事儿和盘托出,只捡了一套说辞,一是,大儿子分家是能得大半家产,二是,到别处去却是因得那边有家业要赵旭过去支撑,与旁的无关。
左说右说,总算让林老爷缓了脸色道,
“这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亲家你也要为他分说一二,白让孩子背了骂名!”
赵老爷笑着应了,当天晚上留了林老爷在府上吃了酒,两个老头儿喝得醉熏熏的,勾肩搭背儿坐到那堂前青石台阶上,一个一边摇头一边说,
“亲家……亲家……啊,雍善是个好孩子!”
一个一边点头一边应,
“我自家……儿子……我自家儿子……我自家……晓得!”
两句话儿反反复复,一个说一个答竟也能说上半个时辰,得了信儿的赵旭赶过来,哈哈笑着,先扶了岳父到府门前上了马车,送回林府去了。
待到回转身来,自家老子扶在门边,脚步儿打晃,瞪着一双醉眼儿指着他骂道,
“你到……到底是……谁亲生的儿子!去扶他,不扶我!”
赵旭忙过去扶道,
“爹爹,差不多便得了!快回去睡了!”
赵老爷得了儿子扶,心下里很是满意,哼哼叽叽到了卧房里,把那上来伺候的小厮挥开,只让儿子在那厢端茶倒水,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安心的躺下,顿时鼾声大作!
赵旭回来对林玉润说起,
“我老子那是变着法儿折腾我!”
林玉润笑得不行,
“公爹他老人家那是心里舍不得你!要你在身边多伺候伺候!”
赵旭过来一把按了她到那床上,
“大奶奶说的有理,今儿不折腾足一晚上,倒显不出你家夫君我是怎般的舍不得你来!”
说罢,欺身上去,林玉润笑叫着推他……,
不多时那晃动的帷帐里传来声响,
“咝!大奶奶好生厉害!如今学了功夫对自家夫君倒使起阴招儿来了!”
……
“胡……胡……说……那有什么……阴……阴……招儿?”
……
“你这左右上下夹击之术,便是这阴招儿!夹得我都憋不住了!”
……
“啊!你……你这混蛋!”
……
“大奶奶即已出招自然也要接我一记才是!怎得不过一招儿就受不住了!”
……
“混……蛋!”
待到这城里的风声传得差不多了,赵老爷便与赵夫人道要将赵旭分家,赵夫人听在耳里几疑自家听岔,
“老……老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赵老爷见了老妻那喜不自禁的样儿,心下里暗叹,自家的孩子她自家真是不清楚么,这家业是庭哥儿能撑得起来的么,真正是被富贵迷了眼!
如此想来把大儿子分出去倒是对的,若以后真有那泼天的富贵来,只怕外头没有如何,自家人都要拔刀子说话了!
当下淡淡的道,
“我已将大半的家业交给了雍善!”
赵夫人喜还未过,立时便是会心一击,被惊呆在当场,回过神来立时哭道,
“老爷,您……您实在偏心太过!这祖宗的家训也不顾了么?家业本就应传给嫡子,如何竟大半都要给他去!”
赵老爷冷着脸道,
“如今只有这两条路,要嘛雍善还在这家里,要嘛便带了大半家业出去!”
赵夫人哭得不行,
“老爷……老爷……你好狠的心!我拼死拼活生下庭哥儿来,你倒给了他大半,你这是分他出去,还是分我们母子出去?莫非就是让庭哥儿被人压在头上一辈子的么?”
赵老爷叹了一口道,
“你也不想想,若是我真将这偌大的家业给他,他能守得住么?这事儿我已定下了,不要多言!以后你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赵夫人那厢恨的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这厢保官却是乐得不行!
自家爹爹到他这院子里来便道,
“小子,你日后可要跟着老子了!”
保官小孩儿那里知道其中弯弯道道,只见奶娘、丫头们收拾他的东西,要搬到父母亲院子里去,立时欢喜翻了,大着胆子去拉赵旭的手,
“爹爹!爹爹!”
咯咯笑着,赵旭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脸,提了他的领子如拎小猫儿似的挂在手上,向前头去了,闻了讯的五姨娘忙赶了过来,
“保官!保官!”
保官挂在自家爹爹手臂上笑得,一张嘴儿能见到大牙,指着赵旭道,
“爹爹!爹爹!一起!”
赵旭道,
“我将保官接到前头,跟我们一块儿!”
五姨娘立时如被挖了心肝一般难受,当下就捂了帕子哭,
“你把保官带走了,我可怎么办?”
赵旭难得叹了一口气对她道,
“姨娘,我已同爹爹言明要分家另过,保官也要带走,以后儿子不在跟前,你自家好生保重吧!”
五姨娘闻言如那晴天一个霹雳,轰得她五内俱焚,呆愣愣颤着嘴唇看着自家亲儿,不知应作何说!半晌回过神来,
“我……我去寻老爷去!”
赵旭叹了一口气拦她道,
“这事儿爹爹已下了决断,再不会变了!姨娘日后顾好自己个儿,有事儿便让人给儿子送信!”
说罢带着还在手臂上晃荡的保官走了。
赵旭带了保官过来安置在了弄武苑西厢,家里的事儿倒是好安派,外头的事儿却是要好生思良一番。
赵老爷不让他呆在沧州,也不能在禹州、瑜州,这大周天下共有九州其余还有衡州却是最穷困偏远。还有湘州多山多雨多雾,潮湿闷热让人受不住。还有蔺州却是那刘肃辖地也是去不得。临州倒是人杰地灵,却是京城重地,以后只怕也不太平。蜀州多是夷人居住,虽自成一体,但汉人去了那处却要受排挤。豫州却是临着湘州、衡州、临州、蜀州四州,可谓是中原腹地,只是那处土地贫瘠,物产不丰,穷山恶水出刁民,自来便是民风彪悍,数得上名绿林豪强尽出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