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官应道,
“母亲,儿的性子旁人不知,母亲却是一清二楚的,与其将儿子锁在这深宫大院,繁华之地一日日的颓废荒唐倒不如放了儿子出去,也能为爹爹为江山百姓尽一己之力!”
林玉润瞧着他却是眼圈儿渐渐红了,
“你……你这孩子即是打定了主意要走,我也没法子,话已叫你说尽了!再拦着你便是害你了!只是有一点你必要依了我!”
保官大喜,
“母亲请讲!”
“你眼看着便要成人,待加冠之后必要娶亲,让我喝了媳妇茶再走!”
“母亲!这……这……”
林玉润这厢却是掏出帕子擦起了眼泪,
“你一个人去那又远又偏的地儿,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让我如何放心,你若是不依我,也成!我也立时收拾了包袱,跟着去照顾你!”
那里能缺了照顾的人,还要您跟着去!
保官闻言苦笑起来,母亲那性子他知晓,别瞧着平日里柔顺好说话,便真要较起真儿来,却是说一不二的连爹爹也没法子的,若是不答应她只怕真要收拾东西跟着他去了。
届时,他只怕会被自家老子逮回来在京城关到老死了!
当下只能无奈点头道,
“一切都依母亲!只是母亲我远去西南边陲,那处穷山恶水瘴气毒虫肆虐,便是身子健壮的男子都受不住,更何况女子,若是要谈婚论嫁总要将实情与人讲才是,若是无人愿意陪着孩儿去可怎么办?总不能让儿子因着这事儿一直呆在京城吧!”
保官这厢反将一军,林玉润却是不信道,
“我儿一表人才,去那封地左右也是个堂堂王爷,嫁你便是正妃为何没有人去?”
“总要你情我愿才能成就好事的,即是如此还请母亲以我成年后半年为限,若是时日太久儿子便走了!”
“好!我便不信了,就没有好姑娘愿意陪你去!”
……
隔了三日赵旭终是点了头答应保官所请,三月之后也未惊动朝中文武,在太庙之中只请了赵氏族人观礼,由先生沈馥纶为赞冠者,为保官取字子韧。这厢冠礼上身穿礼服的赵旭当场下了圣旨,分封了赵延宗为镇西王,封地瑜州待娶亲之后便赴封地。
圣旨一下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朝中文武不由的暗暗嘀咕,
“这风向什么时候变的,为何是没有一点儿预兆?”
前头大殿下观政,圣上都夸他勤学好问,虚心至诚,怎得不过三月就形如发配一般,封到西南偏僻之地了?
难道是做了什么事儿惹圣上不喜了!
但是今儿大殿下也在朝上,并未见圣上有何不悦之色啊!
下头众官议论纷纷,家里有女儿便是心焦起来,前头一心想将女儿嫁给大殿下,是因着他夺储有望,如今他被发配到蛮荒之地,女儿再跟着岂不是要受苦?
只是自家女儿已经在皇后娘娘那处露了脸,若是被娘娘一道懿旨下来点了自家女儿做镇西王妃,便要跟着去西南啦,这可怎么办?
有人便道,
“去西南又如何,左右总是个王妃,到那处上无公婆下无妯娌,自家院子自家做主,岂不快活!”
有人便驳道,
“那西南地险人恶,怪病奇疾多不胜数,女儿家身子娇弱,去那处做王妃又如何,命不好的说不得再回不来了!”
这话倒也真在理!因着这样那舍不得女儿的又在皇后面前露了脸的,便急了起来!
于是乎那逃避的法子便来了!
今儿有人进宫来报给林玉润,自家女儿生了病,明儿有人进宫来讲自家闺女脸上生了疮,还有那寻着合适的急急忙忙订了亲的……
把林玉润气得不成,甩着帕子骂道,
“前头听我儿观政便上赶着把女儿往我眼前送,现下听说他去西南,现下一个个便避之惟恐不及了!”
她却是没有想到世上人竟势利至此,便是你做了皇帝,他们也要往那利好的地儿靠,也怪不得这皇家骨肉自来便兄弟情义淡薄,为了皇位什么都做的出来,保官还没有失势呢,他们便上赶着来踩了,真要是为了人臣只怕这些人更要逢高踩低了!
一旁赵旭的却是笑着给她倒了茶劝道,
“圆姐儿何必生气,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心疼女儿不愿跟着去西南自也是情理之中的,不也还有那些个没改主意的么!”
他的圆姐儿是真心为保官不平,全然没想旁人逢高踩低,那个“高”才是她的亲生呢!
林玉润自是知晓还有许多女儿家是真心想嫁给保官的,只是那些个大家嫡长的女儿,多是家族悉心栽培用做联姻巩固势力之用,他们自是不愿将女儿给了保官这失了势的王爷。
因而能嫁保官的便只有嫡次女,又或低一些品阶的官员家中嫡长女了,这样前后一比照,林玉润便觉着委屈了保官,不由心中暗恨,暗暗叫昭华将这些个人尽数记下,以后豫哥儿几个娶亲,也不在这些家族之中选女儿!
保官得知此事却是不以为意倒还有些欣喜,对林玉润道,
“母亲,这事儿却是要反着看才成,那些个大家的闺秀自小养尊处优,即便是跟着儿子去了只怕也不能好好过日子,倒不如选那能持家又耐苦的女孩儿,照顾儿子您也放心!”
因着这事儿倒将人瞧出来了,自家没有权势你看谁还往上贴,大浪淘沙总会有真金出来的!
林玉润叹了一口气道,
“你自小也是爱那些个琴棋书画的,书也读的多,我原想着大家的嫡长女多是家族倾力培养,于各类才艺也是精通的,与你成了夫妻,二人琴瑟合鸣也是美事,却是没想到竟成了这样!”
保官笑道,
“母亲不必担心,夫妻之间贵在相处,你与爹爹我瞧着也没有多少相通之处,不也是照样恩爱比翼么!”
林玉润被他说的脸上一红嗔道,
“你这孩子,也学会拿母亲来说事儿了!”
……
林玉润这厢心里有气,大家的小姐不愿意便罢了,自古还有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呢!
我便不信没有小门小户没有好的女儿家!
当下更加悉心为保官相看,却倒是真让她瞧上了一个,乃是刘戊能孙女,芳名叫做菲娘的。
那刘戊能生有四子,全数在边军之中,后归顺大魏与刘戊能一同镇守北疆,大儿子在盛景初年死在了一次战役之中,刘戊能那大儿子妻子早亡留下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也在边军之中,大女儿早已出嫁,父亲去后最小的女儿便没有归处,刘戊能做主将她交给了三儿媳带着。
刘菲娘便自八岁起跟着三婶娘,今年已是年方十五,跟着三婶娘到了京城之中寻一门好亲事。
论说起来这刘菲娘相貌不出众,家世更是父母双亡,大家世族怕是瞧不上她的,亲事自也不会太好。
只是那刘戊能也是可怜自家孙女可怜,不愿她回北疆跟着受苦,便写了信给郑霖让他照顾一二,郑霖便托了自家女婿,林仲钺得了差事自然是尽心办的,便求到了自家皇后妹子头上。
林玉润嗔他一眼道,
“你这女婿为岳丈使唤起自家人来倒是顺手!”
林仲钺笑道,
“这事儿与妹妹来讲便是小事一桩!如今你二嫂怀了身孕,我还望着岳丈给我关照你那小侄儿呢!”
林仲岳成亲之后便带着夫人同林志钺、林锡钺回沧州见父母双亲,林老爷子与林老夫人见了真是欢喜无限,
还是自家女儿靠谱,这一出手便让这顽固小子娶了个尚书千金回来,好!真是太好了!当下又送金又赏银,林老夫夫更是将那陪嫁的几个庄子尽数给了二儿子。
两人自沧州回来,林二夫人便怀上了身孕,林仲钺在兵部诸事繁忙,又心无力,还是郑老夫人疼女儿,便常接了林二夫人回娘家暂住,林仲钺也时时往郑府跑。
他这厢有岳家照拂着,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老丈人有事自然是要勤快一些的!
当下对林玉润道,
“七妹妹,这姑娘也是命苦,你瞧着这京城之中有那家的公子好,给她寻上一个也好有个归宿!”
林玉润无奈点头道,
“即是这样,让她进来见一见我吧!”
因着这个林玉润便见着了这位刘菲娘,初一看这姑娘确实十分普通,扔那人堆儿里便寻不出来那种。只是这姑娘却有一个好性子,说话时未语便先笑,对上皇后娘娘也是不卑不亢,问起她家世来也是大大方方,
“禀皇后娘娘,我母亲早亡,父亲在边塞御外敌,盛景元年便阵亡了!”
林玉润叹道,
“倒是个可怜孩子!你那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刘菲娘笑着应道,
“禀皇后娘娘,小女倒并不觉着难过,我父母夫妻情深,母亲早亡后父亲一直未娶,如今他们也算是在九泉下头团圆了,再续夫妻情份也是桩好事儿!”
林玉润听了笑道,
“你如此想法倒也豁达!”
刘菲娘耸肩道,
“左右都是活着,非要自怜自艾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