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的是,修宴归从始至终的视线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他背靠在自己的桌子边,岔开腿坐在椅子上,和陈年羽一起全神贯注地看黑板报的创作过程。
当然,只有陈年羽在心无旁骛地认真欣赏,修宴归的目光始终跟着一个人在转动。
“茉茉,抄这篇,写在那块上。”
秦心薇指引着奚茉,但是那块地方在黑板的上部分,奚茉得踩凳子才能写到,多余的凳子已经给画画的同学用了,于是奚茉决定回去搬自己的椅子。
“哎,用我...”
陈年羽话还没说完,修宴归就快他一步站了起来,好像掐准了时机似的,迅速的把椅子腾了出来,也不说话,就拖到奚茉的腿边。
奚茉看着修宴归,“谢谢你,修宴归。”
“不客气。”
很好,乐于助人又爱装酷的修宴归是同手同脚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幸好只有几步路,没有人能察觉他行走的怪异。
奚茉踩上椅子,回头看了一眼修宴归,他靠着桌子边保持站立,“如果你站累了,可以去坐我的位置。”
修宴归抱着手臂,闻言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
真的很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如果他不怀抱着自己,他都怕坐在旁边的陈年羽会听到他又快又重的心跳声。
至于坐奚茉的位置,他真的想去,但是陈年羽这个没眼力见的一直拉着他聊天,而且好不容易能近距离接触奚茉,他不想又离她很远,只能放弃了这个心动无比的机会。
其实修宴归给奚茉椅子是件稀奇平常的事情,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只有张雪,她嫉妒得快爆炸了,早知道她就去画黑板报了,还能找修宴归借椅子。
奚茉正好写完了那部分,字如其人,字体端正秀丽,棱角虽不分明但也不锐利,赏心悦目。
见奚茉已经完事了,张雪赶忙上前,语气冷硬,“你好了吗?下来吧,我要用。”
然后跟修宴归套近乎,换了个语气,“哎,修宴归,你椅子先别拿回去,现在是我的啦。”
修宴归还没说什么,陈年羽惊讶的说:“啊,你也是画黑板报的吗,怎么现在才来?”
陈年羽绝对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他就是单纯的奇怪,毕竟已经过去半节课了,张雪才出现。
张雪慌乱了一瞬,“对啊,我也是,我是学委啊,但是这里人很多,没有我的位置,秦心薇不是把奚茉叫上了吗。”
明里暗里就在说是奚茉占了她的位置。
这种借口只有张雪自己信,不等陈年羽反驳,秦心薇就出来护短了,“茉茉字写得好,我不叫她叫谁?叫你吗?”
“你刚才不是聊天聊得很开心吗,怎么不继续聊了?”
其他学委没有人出来帮张雪说话,她们早就看不爽张雪了,从高一到现在的黑板报,张雪都是那个样子,不管画画也不管写字,只管和后排男生聊天。
张雪只能小声反驳:“那你们叫我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不会过来,至于那么凶吗。”
自然也是没有人回应她,继续管自己画黑板报,而修宴归的椅子已经回到修宴归那了,原本奚茉想把椅子仔仔细细地擦一遍,但是修宴归不让。
“你去洗手吧,我自己来就行。”
开玩笑,他什么身份啊,让大小姐给自己擦椅子,这种事情他自己来就行了,奚茉还是得干干净净的才对。
修宴归喜气洋洋地擦着椅子,感觉这张已经被许多届学长还是学姐坐过的椅子顿时变得高大上了起来。
陈年羽仰头看她们画画看累了,扭了一下脖子,就看到修宴归在笑,笑得还无比荡漾,“阿宴,你在笑什么?”
修宴归心满意足地坐上椅子,“你不懂,这椅子被开过光了。”
椅子?开过光?疯了吗?
陈年羽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修宴归一个人暗爽。
终于到了一周同学们最期待的周六,没有晚自习,上完下午的课就能放学了。
“啊,我的外套,又是油污。”
秦心薇头疼的扯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她每次吃面都会溅上几滴,“我另一件还没干呢,这几天又下雨,怎么办啊。”
奚茉看了一眼,“你给我吧,家里有烘干机,一晚上就干了,我星期一拿给你。”
“真的吗,太好啦,谢谢茉茉。”
“不客气。”
为了感谢奚茉的帮助,秦心薇在放学后请奚茉喝奶茶,去的是“饮言”。
“饮言”是他们学校旁边最大的饮品店,各种喝的都有,奶茶,咖啡,果汁,茶,口味多,味道好。
“茉茉喝这个,这个是店里的招牌,巨巨巨好喝!”
秦心薇极力推荐,脸上的肉肉都在使劲,奚茉笑着接受:“好啊。”
两个好朋友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坐在一起喝饮品,是上辈子奚茉没有经历过的。
巧的是,修宴归他们放学后去的那家麦乐网吧就在街对面,现在天还是亮的,一看到人就能立马认出来。
修宴归马上就挪不开视线了,奚茉是个不爱出门的人,从小就宅,消费欲望和享受欲望基本为零,每天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所以即使翘首以盼,求爷爷告奶奶,他也没能在其他地方偶遇过她。
和好友坐在窗边的奚茉淡笑着,余晖透过玻璃轻扫在她白净淡雅的脸上,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腰杆挺立,仪态姣好,姿势又舒展着,端庄又优雅,即使在一家饮品店里,也遮盖不住她身上矜贵从容的气质。
少年人脑子动得就是快,陈年羽这星期逃过两天的晚自习,他现在需要讨好班长,让她别去老林那里告状。
修宴归拉过陈年羽,“阿年,班长在那,快去混个脸熟,让她罩着你。”
到底是为了陈年羽还是为了自己那点不得人知的念头也就他自己知道。
陈年羽一听,着急起来,“班长在哪呢?我靠,她看到我进网吧了吗?”
“她可不能告诉老林我来网吧,也不能说晚自习的事,我爸会抡死我的。”
修宴归指着那边,“在那呢,但她好像看到你了。”
黑心肠的修宴归恐吓着陈年羽,实际上秦心薇完全没注意到店外的他们,光顾着在和奚茉聊天。
“等一下我们去哪买辅导书啊,茉茉,去隔壁...”
几道身影靠近她们这桌,为首的男生嚼着口香糖,长得周正但看上去有些猥琐,他对着奚茉笑了一下,以为自己很邪魅,实际上像公鸡。
“加个微吧,行不行?”
奚茉淡定地坐在那,作为一个心理年龄比他们年长的成年女性,她连脸色都没变,“不好意思,不行。”
听不懂拒绝总是某些人的特点,“别啊,加一个呗,认识一下,又不干嘛。”
胡搅蛮缠的让人厌烦,奚茉准备拉着秦心薇就这么离开时,熟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是笑着说的,却有愠怒之意,嘴角微微上扬,周身却沁着冷冽。
只要是德育高中的学生就没有人不认识修宴归,修宴归这一伙人可谓是学校里面一霸的存在。
很多青春期的男生或者女生都希望能和他们讲上话,好像和这群人关系好,就证明自己排面大,显得自己有面子。
为首的男生一看到修宴归,表情就不一样了,“宴哥,年哥,怎么就你们俩,震哥呢?”
陈年羽不喜欢他们这种像混社会一样的姿态,“什么哥哥哥的,你公鸡啊。”
“人家奚茉都说了不加了,还那么有礼貌地拒绝你,你听不懂吗?非要人家骂你是吗?”
公鸡小弟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我不知道她是年哥的人,不是,陈同学的人,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
什么谁谁的人,说谁呢?
这下好了,公鸡小弟在短短五分钟内惹恼了两个人。
修宴归往前走了一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在年段排第几啊?什么?倒数?”
“我一个年段前十的都不敢跟她要,你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吗。”
“不去多读点书你现在好意思舔着个脸要微信?”
现在是放学时期,店里的人还不少,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公鸡小弟涨红了一张脸,他后面的小鸡崽们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事情解决了,修宴归想见到的人也见到了,好像没什么理由待在这了,但是奚茉叫住了他们俩,“你们要喝什么吗,请你们喝,是谢礼。”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嘛。”
稍微客气了两句,陈年羽不客气了,“那我要新品,柚见青桔,阿宴是柚见茉莉,这家伙什么新品都不喝,只喜欢茉莉。”
修宴归听见兄弟的吐槽,心如鼓点一震,此茉莉非彼茉莉。不过看奚茉脸色如常,他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不过,奚茉不是以前的那个奚茉,听到陈年羽的话,自然就联想到了自己,倒是让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是什么事情来着?
“来,这是你们的饮品。”
“还有哦,店里周年庆,买四杯饮品可以获得一份小甜品哦,你们已经四杯了,现在只要能答出我们的脑筋急转弯,就送一份小蛋糕。”
“很简单的,要试试吗?”
店员笑着拿出一个箱子,里面就是小纸条,上面是脑筋急转弯的题目。
“行啊,试试,阿宴,你抽。”
修宴归上前摸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什么花最没有力气?
拿纸条的手一顿,说很简单没想到真的这么简单,修宴归都不想说出那个答案,太小儿科了。
陈年羽一看题目,也笑了起来,“这也太简单了吧,阿宴,大声说出来,是什么!”
“你最喜欢的是什么!来,别害羞,是什么!”
修宴归:“……”
您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还有,谁害羞了?我这是不屑说出口好吗。
修宴归想把陈年羽的嘴缝起来,烦闷地瞟了一眼陈年羽,咬紧的牙关里飘出几个字。
“茉、莉、花。”
店员笑眯眯的,拉长尾音,“为什么呢?要说出原因哦,最好是唱出来。”
这个画面很离奇,就好像一群人在哄着一个傻子一样,修宴归是那个傻子。
修宴归当场就想转身离开,但是他听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奚茉的笑声,奚茉也在问他:“为什么呢?”
女孩浅笑着,眉眼弯弯,望着他时如清风拂过春湖,水面上碧波荡漾。
被美人击中了心脏后的修宴归一时脑热,“因为、呃,好一朵美丽(没力)的茉莉花。”
“恭喜你们,答对啦!”“耶,唱的真好!阿宴,有小甜品啦!”
反正他们都很开心,包括路人,除了修宴归。
其实今天店里的这个活动没什么人参加,因为大家都是青春期的小孩子,觉得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那样很尴尬,更别提唱歌,还被起哄。
所以正值好面子的年纪的修宴归现在就是觉得很丢脸,把小甜品塞在奚茉手里,就拉着陈年羽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直自认为很酷很帅的小男孩被人拨动了心弦,还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了糗。
后续就是很懊恼,不仅中了美人计,他还临阵脱逃,太不成熟了,一点都不酷。
别别扭扭的,坐在网吧里复盘自己的行为,连游戏都打不好。
“阿宴!打游戏啊,想什么呢!我们又要输了,他们都在说你段位是代打上去的,快呀,证明给他们看。”
【菜且08:打野怎么回事,能不能行?在野区躲猫猫呢?】
修宴归深吸了一口气,先安抚一下队友情绪。
【修花史者:抱歉,能赢。】
虽然前期有点崩,但修宴归状态上来后,的确是翻盘了,游戏是打好了,但修宴归心里却像打翻了颜料盘一样,乱七八糟。
撇开其他不说,能和奚茉再次有接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毕竟是他先疏离了她。
“唉。”
“叹啥气啊,都赢了。”
陈年羽跟傻小子一样乐呵呵的,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他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