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茉点点头,“没错,就是破伤风针,医生说可以不打,但是打了更好,所以你要打。”
奚茉已经替他决定好了,那他还能说什么呢,虚弱地呵呵一笑,嚣张不起来了,沉默得很,他不想打针。
这样的修宴归不免让奚茉想起了小时候的他,心生怜爱,“如果你害怕,可以抱着我。”
修宴归眼前一亮,瞬间有了精神,他想提这个要求但又不敢提,没想到奚茉竟然主动说了,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反悔的人是小狗。”
奚茉莞尔一笑,修宴归越活越回去了一般,幼稚极了。
“好。”
刚还精神抖擞的,一走到医生的办公室门口,修宴归就不敢动了,手心都在冒冷汗,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总有怕的时候,马上就轮到他了。
医生在准备注射液,“叫什么名字。”
听到医生问话,修宴归无助地看向奚茉,怯生生的好像只刚化成人形的小狐狸,一问三不知。
奚茉回答:“修宴归。”
“坐。”
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医生好像是站在深不可测的大海里朝他招手,手里举着的注射器发着寒光,裹挟着波涛汹涌的海浪,修宴归不敢细看,闭着眼坐在椅子上。
“奚茉茉。”
声线颤抖,他伪装不下去了,衣袖已经被医生冰冷的手撸了上去,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被冷空气刺激,汗毛竖立。
“我在这。”
修宴归侧过身,手臂紧紧搂住奚茉的腰,将脑袋贴在奚茉身上,脸也埋着,好像也要钻进她的身体里一样。
医生在抹酒精消毒了,修宴归箍住她的手臂持续用力搂紧,喉间隐隐约约发出难以忍受的闷哼声。
医生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还没打呢。”
修宴归闭住嘴,羞耻地沉默着,咬紧牙关,依偎在奚茉的怀里。
奚茉摸上他的脑袋,棕褐色头发柔软顺滑,“没事,没事。”
针扎下去了,修宴归紧绷着,奚茉能感觉到他浑身僵硬,身体都在发颤,安抚着他:“真棒,已经打好了。”
奚茉牵着蔫巴了的修宴归再次回到病房,陈年羽已经打饭回来了。
“阿宴怎么了?他没事吧。”
修宴归脸色还在发白,甚至都有点发青,话都说不了,如鲠在喉。
奚茉摇摇头,“他没事,吃饭吧。”
“噢,好。”
三人很快从这次事件恢复过来,俞兆被判刑了,其他两个人也去吃了牢饭,管理那片地方的警察局也被审查,事情很快尘埃落定。
老林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先告诉家长和老师,但是一看这三人里有两个人家长是不在身边的,也就没太多教育他们,只让他们写一篇八百字的检讨。
三人在周六放学后找了间空教室一起写检讨。
陈年羽嘻嘻哈哈地笑着,“这是公主第一次写检讨吧,我有经验,我可以教你。”
修宴归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靠在椅背上,晃着椅子,“奚茉茉不用自己写,随便抄一篇就行了,只有老林看,而且才八百字,说明他根本不在意。”
奚茉做什么事都认真,写检讨也认真,用了名言警句,还举例了名人事例,把一篇检讨写的跟语文作文似的。
陈年羽抄完检讨,“oK啦,哎公主,明天我们和网友面基,一起来吧,打游戏然后吃饭,咋样?”
修宴归也抄完了,看了一会手机消息,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奚茉,“人家马上竞赛了,游戏就别打了,来吃饭吧,反正阿年请客,不蹭白不蹭。”
奚茉想了会,“好。”
周日一早修宴归就出门了,不是去和陈年羽他们打游戏,而是去医院,昨天俞小栀通过医院联系上了修宴归,有话要对他说。
修宴归来到了俞小栀所在的病房,敲了敲门,“俞小栀。”
“请进。”
少年人忘性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他们三个已经通过忙碌的校园生活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依旧意气风发。
但很显然,俞小栀还没有,她面颊枯黄,眼里挥散不去的阴霾,周身气质低落孤寂。
俞兆入狱,本该是让她高兴的事情,但为什么她会更加颓败,了无生气呢,修宴归不是很能理解。
“宴归哥,你来啦。”
修宴归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你要说什么?”
俞小栀穿着蓝白病号服,形如枯槁,漂亮的脸蛋又多了破碎感,如同一朵历经风霜的花朵,她渐渐红了眼眶,“警察跟我说了,我叔叔他会坐牢,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很害怕。”
修宴归静静地听她说,没有任何言语。
“我很害怕,特别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生活。”
“我恨他,他花光了我爸爸妈妈留给我的钱,不让我读书,还让我做饭洗衣服,家暴我,甚至他还想!”
俞小栀越说越激动,说到某一点时突然没了声音,然后虚弱地说出口:“他有一天晚上喝醉了,还想,强暴我。”
修宴归的神情变得冷峻起来,“你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报警,去别的警察局,他们会帮助你的。”
俞小栀喊了起来:“可是差点被强暴的是我!那是我亲叔叔!”
“我没有那么勇敢,可以告诉别人这种事情。”
“宴归哥!你不懂!如果没了我叔叔,那就只剩我了!我害怕,真的好怕。”
俞小栀边说边哭,哭得撕心裂肺,“我原以为等我长大了,离开叔叔家就好了,钱我也不想要回来,他是我的叔叔,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是没想到他要把我卖给那个我见都没见过的男人,我不愿意他就要把我绑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修宴归沉默不语,接着俞小栀话音一转,“宴归哥,你救了我两次,我特别感激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没有钱,唯一能用来报答你的,只有我的身体。”
什么?修宴归一愣,就见俞小栀把病号服脱下,里面什么都没穿,他迅速站起身,往门口退去,离远俞小栀,“你把衣服穿上,那是你的身体,与我无关。”
俞小栀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盯着修宴归,任由雪白窈窕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她从病床上跪坐起身,“求你了,宴归哥,我只有这个了,我只能这样报答你。”
“我是干净的!我一点都不脏,没有任何人碰过,我发誓!”
“你是不是怕奚茉知道,我不会告诉她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
“宴归哥我求求你了,我想跟着你,我想跟着你一辈子。”
“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会洗衣服做饭,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学!你可以随便去哪玩,我帮你看家,给你暖床,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宴归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修宴归对她说的话是一句也不想听,全当她在放屁,同时越听越气,怒火中烧,“俞小栀你闭嘴!”
“听着,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陈年羽,奚茉,而且奚茉是帮助你最多的那个人,这一点,你必须给我记住了。”
“还有,无论是谁遇到了那种事情,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会选择帮忙。所以,你,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些话我就当你在放屁,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你就应该远离我的生活,明白吗?”
“我对你,还有你的身体,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你喜欢自取其辱的话,我的话还能说的更难听,你想听吗?”
这是修宴归第一次大发雷霆,现在他是又生气又恶心,眼底猩红,厌恶和烦躁一览无遗,鼻梁上那颗痣好像都快被烧红了,怒不可遏。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以后麻烦你滚远点。”
修宴归砸门而出,病房的门被用力地关上,任由谁好心得不到好报,反而得到了一坨大便都会想吐。
他真的气得快要吐血了,俞小栀把他修宴归当成什么东西啊,他是那种用下半身思考,没有道德良知的烂人和畜生吗?
她身边的男性只有俞兆,就把所有男人都当成俞兆吗?
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香饽饽吗,他有那么不挑吗?还看上她?什么思想啊,还以身相许,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
修宴归从医院出来,没有直接去麦乐网吧,而是回了一趟家,洗了澡换套衣服,刚才起身的时候,被俞小栀抓住了衣角,太恶心人了。
“操。”
正于气愤之时,手机发来了消息,是奚茉,让修宴归的情绪平静了些许。
【mol:你去找陈年羽了吗?】
【xiuyG:没有。】
修宴归现在很想见到奚茉。
【xiuyG:你和我一起去吗?】
【mol:好,什么时候。】
【xiuyG:十分钟,我去找你。】
修宴归走去奚茉家的时候一直在替奚茉感到不值,奚茉那么帮助俞小栀,俞小栀却一点都不感激奚茉,太过分了。
忽略掉陈年羽就算了,她那时候被绑在二楼的时候难道就没听到奚茉在一楼和那个山羊胡子斗智斗勇吗?
“操!”
修宴归越想越生气,感觉喉间腥甜,就是要吐血了,俞小栀还真是“知恩图报”啊。
其实他能感觉到,俞小栀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她只是不能接受孤独。
她不够强大,太过弱小,也太过懦弱,不自强不自爱,也不坚强,觉得没有了依附的人自己就会死掉,她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她明明可以拥有一个更美好的更光明的未来,但是自己不去争取,不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反而把心思用在这上面,用到他身上,未免太无能,也太可笑了。
俞小栀不值得别人的关心和喜欢。
气愤到失控的修宴归没发觉,他把自己当成了奚茉的所有物,他除了在气愤俞小栀忽略奚茉的功劳和苦劳以外,俞小栀妄想以身相许这件事也让他感到愤怒,替奚茉愤怒。
因为他下意识就觉得俞小栀这个行为是在挑衅奚茉,企图抢夺属于奚茉的所有物,而这个属于奚茉的所有物,就是他自己。
奚茉站在那边等着修宴归,见修宴归往这边走来,面带怒容,好像气得头顶都冒烟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修宴归这么愤愤不平的模样。
“怎么了?”
望着奚茉淡雅恬静的面容,修宴归对俞小栀的唾弃和厌恶又增加了几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倒希望奚茉不参与这件事,让俞小栀被卖卖掉算了。
修宴归停顿了几秒,不打算告诉奚茉,但他会说,只不过不是现在。
“没什么,我以后再告诉你,我们先去找阿年吧。”
奚茉打量了几眼他冷冽阴鸷的神色,“好,走吧。”
两人上了车,奚茉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说的话你也不要去想,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
对上奚茉关切温暖的目光,修宴归放柔了眉眼,谁能拒绝被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大小姐关心呢。
“收到,大小姐。”
修宴归又开始变得鲜活明媚了,奚茉就收回了目光。
路上有点堵车,修宴归盯了一会儿前面的车牌号,突然想到了什么,“奚茉茉,那时候你是怎么知道山羊胡子没在撒谎的?”
奚茉诚实回答:“因为我学过心理学。”
修宴归好奇的看着奚茉,“什么时候学过的,我怎么不知道。”
“连这事儿都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吧,奚茉茉。”
奚茉仍然诚实回答:“大学的时候。”
真的是大学的时候,只不过是上辈子。
修宴归粲然一笑,“挺厉害呀奚茉茉,大学的知识现在都还记得呢,了不起,最强大脑,最强女高。”
修宴归没把奚茉说的话当回事,以为她就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奚茉说的是实话,但没被相信就是了。
奚茉有苦也说不出,她说的真的是实话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