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修宴归正好从卫生间走出,脸上没有以往那般轻松的笑意,往奚茉旁边一坐,目视前方,眼中神色如平静的湖泊。
奚茉摸摸小猫又看看他,但修宴归并没有转头与她对视,专注地看着前方,好像处于另一个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他倏然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作?”
虽然不理解他为何开始深夜emo,但尊重,“不会。”
“真的吗。”
“真的。”
修宴归看上去不太相信,奚茉追加了一句:“我喜欢你作。”
原本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但修宴归来劲了,“你喜欢我作是因为你现在喜欢我,那如果你以后不喜欢我了呢?”
“我会一直喜欢你。”
“现在你是这么说,以后踹了我怎么办?”
看来修宴归没把夏瑞雪说的话忘记,奚茉再次向他承诺:“我不会踹了你,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
可修宴归没有公主命,有公主病,矫情得不得了,还像个杠精,“承诺只在爱时算数,也只有听的人才会记得。”
也就奚茉这个好脾气能忍受修宴归的无理取闹,不过这个好解决,奚茉早就进化了,知道如何应对,反问他:“如果是你踹了我呢。”
修宴归回答得极其迅速,同样也给了承诺:“我头给你砍。”
他看上去不像开玩笑,奚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和他大眼瞪小眼。
良久,应了一句:“...好。”
一来二去之后,修宴归不再说话,散去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把碍事的小猫咪往旁边丢,自己缩着肩膀往奚茉怀里埋,但实在是太大只了,奚茉只能倒进沙发,后仰着拥抱他。
这是独属于修宴归的撒娇方式,奚茉轻拍着他,冥冥之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感觉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片段而好转。
这是个很奇妙的事情,似乎她和他的灵魂在慢慢交融,精神缠绕交织,她能感知他的状态,悟出他的所想一般。
有些莫名其妙,但奚茉喜欢,继续静静地等待,等着确认事情是否如她所想的那样。
两人都没有说话,身边只有小猫咪的打鼾声,伏在奚茉身上的修宴归彷佛直接睡过去了一般安静,但他没有睡着,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他不紧不慢的语调,平淡的句子下藏着一颗忐忑的心。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那个救了你的...修宴归。”
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上辈子那个阴鸷狠辣,但同样钟情于奚茉的自己,他不想用“我”,选择用名字代替。
“你们是一个人。”
原本还平静的修宴归突然炸了毛,否定的声音拔高,“不是!”
“我是我,他是他,我没有救你,救你的是他。”
他并不是否认或不喜欢那个自己,相反,他极其钦佩梦里的那个修宴归,强硬又冷酷的手段,隐秘又赤诚的情意,那才是铁血·真男人!
强大又神秘的如同反派一般的角色,总是魅力巨大。
也是因为这样,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过没用,只是个学生,再加上知道奚茉是从上辈子回来的之后,他就担心奚茉会不会觉得他幼稚,会不会更喜欢那个大人模样的修宴归。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忘记了他就是景中人。
奚茉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问题出在这,修宴归这些天的怏怏不乐,都是因为这件事,他把现在的他自己和梦到的那个修宴归割裂开了,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十几岁的青少年,总做些似真似假的梦,现在学业上压力也大,还是个独居留守儿童。
要不说青春期的孩子敏感多虑呢,心理上总归有些弯弯绕绕过不去,爱胡思乱想,若把这股潜力用在学习上,简直如有神助。
想通的同时又生出了心疼,如果重生的时间能再早几年,再早一点出现,陪伴他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内耗自己,钻牛角尖。
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柔和的嗓音如雨点落下,浸润着贫瘠又冷硬的土壤,“哥哥,你是他,他也是你,只是年龄和阅历不同。”
“我一直喜欢的是你,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那时的你。”
修宴归小声嘟囔着:“他那样有什么好喜欢的。”
看来小修对大修有一些不满,奚茉的嘴角微微翘起,柔声教训道:“不许这么说自己。”
上辈子的修宴归虽没有耀日般的光芒,但他像影子,出现的时候,光就出现了。
“那...”
修宴归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奚茉快他一步。
“哥哥,之前你问过我是不是为了报恩,我否认了对不对。”
“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很好,我就喜欢你。”
“噢...”
奚茉无声地弯着眉眼,小孩子的想象力果真是丰富多彩,导致修宴归愁眉苦脸这么多天的原因竟是如此新奇,让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不免大开了眼界。
差点就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变成青春疼痛文学.\/
修宴归不准备抬头,就埋在奚茉身上,“那你会觉得我很幼稚吗,毕竟,我只是个高中生...”
“不会。”
“那我们算是姐弟恋吗?”
看吧,思维就是相当清奇。
奚茉给了个折中的回答:“在别人看来,不算;在我们看来...算。”
修宴归喜欢她说“我们”,接着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奚茉都是进行了大脑思考后才回答,没有因为问题的奇形怪状而敷衍他,只是全部回答完了后问他“困不困”,希望能由此结束话题。
修宴归喜欢奚茉对他事事有回音,句句有着落,但他也喜欢明知故问,就是有点子矫情在身上,“你觉不觉得得我很作?”
奚茉坚忍负重了好久的同时还得顺着他,“不觉得。”
“我都这样了,你也不觉得我作吗?”
问“作不作”当然不止是表面含义,还有深层次,比如说“喜欢我吗”。
尽管奚茉总是对他说喜欢,但他就是听不够,喜欢听,爱听,想多听。
奚茉彷佛心领神会,恬静清婉的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用指尖轻刮着他的脸颊,“你反复问多少遍,我都不觉得你作,我只觉得喜欢。”
修宴归终于停止他对奚茉“甜蜜的折磨”,他的耳尖早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绯红,抓住在脸上作乱的小手,还是没有起身,不过他抬起了头,水光潋滟的眼眸闪耀着细碎的光芒,眼里只有奚茉。
“亲一下。”
但在下一秒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病,立马起身,身子往后下沉,变成单膝跪在奚茉脚边,“不行!”
而后又再次趴下,侧着脸贴在奚茉的肚子上,“不亲了,我还没好。”
虽然他超级想亲,但风险太大,奚茉不能生病,而且刚刚才和阮雯雯打过电话,连奚一城都关心了他两句,他更加不能恩将仇报了。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别扭,一个躺着一个跪着,奚茉拉着他起身重新坐在沙发上,侧身跨坐到他腿上。
“不亲吗?”
奚茉看他的眼神里好像带着致命的钩子,俏眼泛起涟漪,如同盛情邀请,修宴归挣扎了片刻,决定做自己的主人,不被欲望驱使,坚定道:“不亲。”
说完修宴归又后悔了,但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悔恨了好一会,站在阳台上深沉地喝完了一杯“82年”的药,转身离开,留给外界一个孤独寂寥的背影。
回到房间,被窝鼓起一块,床上蜷缩着一个小人,是已经睡着了的奚茉,瓷白的肤色被炫黑色的被罩映衬得凸显冷感,虽然她现在能完美应付难搞的修宴归,但还是被心累住了,比连做三套卷子还疲惫。
才没看她一会,就已经熟睡,对周遭一切信赖十足的模样,让笑意悄无声息地爬上眉梢,刚在客厅跪过,现在在卧室还在跪, 之前跪的是地毯,现在跪的是打好的地铺,今晚虽不能一起睡觉,但只是看着那恬静美好的睡颜,阳光和鲜花就能点缀他今晚的梦。
反正来日方长,即使刚才没亲,修宴归也不会再因此闷闷不乐,他一直渴望的,已经拥有了。
“晚安,奚茉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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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帅哥校医治不好修宴归,但能治愈其他同学,流感病毒只堪堪猖狂了一个多礼拜,就落花流水地逃跑了。
在十一月份里,秋高气爽,红枫飘落的一天,德育高中一年一度的“暮秋”艺术节如约而至,活动的主要内容就是各类学生作品展览和篮球友谊赛。
绘画、书法、写作、雕刻,甚至还有学生自己作词作词的歌曲,五花八门的艺术作品争奇斗艳,百花齐放,一个一个被精心地摆放在展览架上,从学生事务中心一连摆到行政楼大厅,满满当当,无比壮观,只能说德育高中的学生各个才高八斗,才华横溢。
修宴归正和他的一群伙伴边逛边看,不得不说德育高中还是卧虎藏龙,虽然看不懂这些艺术品,但内涵还是显而易见的丰富。
陈年羽啧啧称赞:“真牛逼啊,这届高一怎么都这么有文采,这边一连串都是他们的作品,这就是新生代吗?”
比起高一学生的百家争鸣,高二和高三的作品就显得寥若晨星,一连串的高一作品中夹着一两个而已。
其实高三也有可以摆成一串的佳作,只是肯定过不了学校的审,因为那是平头老师覃瑞的心头血,黑色的字越看越黄。
修宴归站在一旁走神,这些作品的确好看,数量又多,超级耐看,只是他没有耐心,人在这,魂早就飘没了。
身边伙伴的注意力全在作品上,他也乐得清闲,无所事事地左看右看,连通学生事务中心和行政楼的路中,有一块区域就是学校的荣誉墙,这也是德育高中的小心机,既然是艺术节,各种艺术作品,那优异的好成绩当然也包括在优秀的艺术作品内了。
所以,修宴归迈着坚定又随意的步子走到了这面荣誉墙前,理所当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墙面的最左边,那个位置贴着的是奚茉的照片,而这张照片,他也有。
过了这么久,只有最左边的这个位置一直不变,而除了这个位置以外的照片,每过一个学期都会换一张,换一个人。
永霸第一的这位,是他女朋友。
修宴归只是这么想着,就把自己想开心了,克制地发出一声闷笑,随后敛起嘴角,左右瞥着,不希望自己的傻样被别人看见。
余光瞥到了旁边有人来了,于是又迈着悠闲愉悦的步子往另一边走去,还没走几步,听到后面两个女生传来的交谈声。
“快来看,这就是第一名吧。”
“哇,第一名的学姐好漂亮啊。”
“对啊,名字也好好听。”
修宴归走着路,不免昂首挺胸了一些,原因无它,他为奚茉感到骄傲。
“可是为什么她的照片看上去比其他人的旧一点呀?”
这两个女生一听就知道她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对学校里的事情关注度不高,修宴归本着善良热心学长的样子,转身回去,替她们解答。
“因为奚茉同学一直是第一名,没人超得过她,所以她不用换。”
两个小女孩被突然靠近的高大学长吓一跳,黑压压的阴影笼罩下来,虽然他带着帽子和口罩,但穿着的还是德育高中的校服,所以下一秒就放下心来。
“噢!原来是这样,好厉害啊。”
“对啊,好厉害,一直是第一。”
修宴归听到学妹们给的反应,沉稳地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两个学妹再次仰头看了看第一名学姐的照片,又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刚才那个学长,想起了他刚才笑着看向照片,眼里满是柔情,话语中也包含情感的模样,而此时双手插兜,挺拔的脊梁则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形象,反差太大,她们摸不着头脑只能面面相觑。